章节_131
50年代后期从工人队伍中涌现出一批写工业题材的年轻作家。唐克新(1928—)因为是无锡人,其作品(大多是短篇小说)是写纺织工人的。纺织厂也许缺乏一种由鼓风炉或煤矿产生的高度戏剧潜力,相对来说又小又旧的生产规模(至少是老式的纺织机)在工人中产生了一种持续的相互作用,在唐的作品中这些工人永远是嘻嘻哈哈、互相轻侮,但是到最后都互相激励着改进态度,提高生产率。《沙桂英》是一篇中篇小说,写的是一个模范青年纺织女工的成长过程。她的名字取自对评书和传统戏剧的爱好者来说很熟悉的古代女英雄穆桂英。沙桂英以对集体利益的无私奉献争取了一个落后同志,她和她换织布机,情愿用差一些的机器工作(后来她进行了修理)。她的高度政治良知让一个单相思者、男性沙文主义者邵顺宝感到羞愧,当然,经过她的责任感的灌输,他接受了批评。
胡万春(1929—)和唐克新联系很紧密,像唐克新一样,他的大部分作品仅限于短篇小说(虽然他也写过剧本和电影脚本),并且在文化大革命那些年里仍然活跃于上海。胡的背景是机械行业和钢厂,他的大多数小说都取材于此。他是个出色的文体家,能将日常生活司空见惯的现象加以提炼,使用到作品中,他最好的一些作品关注到老工人,像《晚年》(发表于1962年)中的顺发,他退休以后产生无用之感,而当他认识到他的工作对社会进步的贡献时感到一阵欣慰。胡笔下的年轻徒工身强体壮,有饱满的革命热情,但头脑容易发热;而那些老练的工人师傅则有一副令人敬重的尊严,因为他们是新社会的主人,有一种责任感。因此发表于1958年的短篇小说《步高师傅所想到的》的结尾,当炼钢老师傅的生产纪录刚被他的徒弟超过时,他感到的只是满足:
天亮了,红通通的太阳,放出了万道金光。从那轰鸣着机器声的轧钢车间里,又传出了咚咚锵锵的锣鼓声。原来杨小牛乙班的全体工人,创造了一个新的纪录。人们是这么高兴,这么有劲,生活呵!在奔腾地前进!1
金敬迈发表于1965年的《欧阳海之歌》,现在也许可作为文化大革命狂热的不祥前兆来读。这位年轻战士为阻止一场列车事故而献出了生命。这种真实生活中的英雄行为被说成是他在旧社会不幸的童年以及毛泽东思想对他培育鼓舞的结果。但是令人困惑不安的是:只有病态般的视死如归,不畏牺牲,才是成为一个优秀共产党员的必由之路吗?作品明显地暴露出“三位一体”创作公式的弱点,这一公式是领导提出思想内容,群众提供生活素材,而作者贡献写作技巧。
60年代的诗歌
毛泽东曾在延安《讲话》中提倡发展“民族形式”。1960年,在一篇重要的政策性报告中,周扬描述了这方面所取得的进展:
在百花齐放和推陈出新的方针指导下,一方面继承和革新我国优秀文学艺术遗产,使它们成为先进的社会主义文化的一部分;另一方面使各种形式和体裁的新文艺具有更耀目的民族特色。2
毛本人可以作为所有诗人的典范:要用群众语言进行创作,但又坚持彻底的传统古典诗词的风格。当然,毛可以这样创作,只是声明一下他自己的诗不能真正算作对新文学的贡献。作诗填词只是他的爱好,而不必当成榜样去效法。然而请不要过于相信这句话:毛毕竟是一位伟大的诗人,他在传统的形式中融入了新的主题和意象,这就给其他诗人指出了一条道路,诗人们也很快效法起他来。毛最好的诗写于建国前,像《长沙》、《雪》等,但直到1957年除夕1才在《人民日报》上第一次公开发表。我们可以用《游泳》一词来说明他的成就,这首词是为庆祝他1956年畅游长江而写作的:
才饮长沙水,
又食武昌鱼,
万里长江横渡,
极目楚天舒。
不管风吹浪打,
胜似闲庭信步,
今日得宽余。
子在川上曰:
逝者如斯夫!
风樯动,
龟蛇静,
起宏图,
一桥飞架南北,
天堑变通途。
更立西江石壁,
截断巫山云雨,
高峡出平湖,
神女应无恙,
当惊世界殊!2
《游泳》一词严格地按照“水调歌头”这种古典词牌对音节和韵律的要求填写,运用了一首三世纪的民间小曲,提到新省会的建立和历史上被形容为“天堑”的长江。龟和蛇是长江两岸两座山的名字,它们都在武汉市;“神女”显然是指公元前三世纪的一首赋中一个帝王的情人,“子”就是孔夫子了。毛整首词驳斥的正是孔子的时间不变的观点(原文如此——译者)。通过运用巧妙的反语,毛把三峡水库和武汉新大桥这些今天的成就与古代引喻揉在了一起。从中可以看出它象征了毛的个人成就:铁腕使他跨跃时空,统一了全中国,并带领中国进入现代社会。
像毛这样投入古典诗词创作的其他国家领导人中,陈毅大概要算最严肃的一位了。他曾是名叱咤风云的战将,后来任外交部长。他是位为人熟知的人物:1979年沙叶新创作了一部诙谐的喜剧《陈毅市长》,颇受群众欢迎。它刻画了陈毅担任上海市长1期间那足智多谋的形象。1979年出版了他的包括150首诗的诗集。尽管他对传统风格的诗的技巧驾驭得不如毛那么娴熟,也不如毛那样高瞻远瞩,但他的诗的确比朱德、董必武的生动。
60年代,郭沫若转向了古典诗的写作,以便与毛和诗。其实,对许多作家来说,古典绝句确实是简洁的,它的魅力是难以抗拒的。甚至它也吸引了像萧军这样以现代写实散文而著名的作家。早年,他因与党的领导发生抵触,在延安时期就被逐出了文学界。但是,在那些受屈辱、遭放逐的岁月中,他始终保持着自己精神上的独立,在下面这首绝句中,他通过老虎这一象征表达了自己的信念:
虎啸山林百兽惊,
旷野独行月色昏,
饥寒刺骨雄心老,
决不摇尾媚他人。2(未注明出处,按英文译出——译者)
毛新旧兼容的主张明确地体现在戈壁舟的诗中。戈壁舟1916年生,从50年代起就成了著名诗人。1962年他发表了4首《新北邙行》组诗,北邙是洛阳附近古代陵墓的所在地,也是一个为人熟知的传统的供人凭吊的处所。但是,这组诗歌中却丝毫不含悲哀的意思。第三首末尾是这样的:
在这新洛阳市里,
旧洛阳哪里去寻!
彩霞里伊水似凤舞,
白云中洛河如龙腾,
看茫茫绿树大海,
排排烟囱森林,
座座工厂似战舰成队,
成队的战舰呵,
开始了万里航程!1
60年代初期,抒情诗人们的整体创作成绩不如他们之前的50年代前辈们那般绚丽多姿。革命显然还没有消除阶级特权,诗人们可以歌唱新社会的喜悦,但必须牢记还要挫败可能会再次造成威胁的反动力量。1964年,陆鲁琪(1931—)写了一首组诗《重返杨柳村》,(组诗在那时十分流行)其中有一首叫做《算盘响》,诗中描绘了一本给人以深刻印象的革命帐本。诗人所听到的响声不是拥挤在一处的牲畜发出来的,也不是公社丰收装运粮食时发出来的,而是打算盘的响声。这里,算盘象征着对旧社会苦难的累计,也象征着和地主“清算”血债的战斗。而现在算盘的作用也“转变”了,不是用来收租子而是用于算工分。2
严阵(1930—)最初以《老张的手》一诗获得赞誉,这首诗集中描写了一个寸地全无的农民的一双手,生动地表现了他的“翻身”。他先是为地主种地,随后拿起了讨饭碗,再后来在革命中扛起了枪,又参加了修淮河挖新渠的工作。最后他回到自己的土地上,“叩响了大地的门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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