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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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气虽然已然是暮冬时节河静的天气却暖洋洋的(没办法亚热带就是这样了。再往前走过了灵江差不多就完全是热带了那里的季节完全是雨季和旱季了。)西沉的太阳从淡白色的云阵中放出平和的光线;将云朵镶上了一道道金边。稻田里的水稻已经收割完毕只剩下码放整齐的谷草捆如同受阅的士兵一样在水田中站立着。远处的山上不知名的野花开的满山遍野红的黄的粉的交相辉映。
已经快进入腊月了人们将稻田里的鳝鱼、鲫鱼、草鱼、鲤鱼从水田和沟渠里捕捉上来弄回家去制成各式各样的美食。一群群的鸭、鹅也从笼里奔出冲向稻田、沟渠、水塘;捕捉着那些漏网之鱼去享受这一年中最后的盛宴。伴随着落日它们大腹便便地一摇一摆地踏上归途。到处可以看到孩童牵着自家的水牛手里捧着渔船、剪式船相比这几条趸船就和他们的主人一样矮小、瘦弱、猥琐。
一条趸船的船舱之中隐隐约约的传来了一阵阵鞭笞喝骂之声。
同外面的煤炭堆不同这个舱室内干净整洁物品很是讲究。甚至有几分奢华。
一个身穿茧绸长衫的人脸色铁青的坐在交椅上面带怒容的盯着眼前的几个手下。
“这么说除了画了一张人家的渔船的轮廓之外你们连舰船的尺寸都没有搞清楚?更不要讲李家的那些利器是从何而来如何制造的了?”
一边喝骂着一边将小几上的几张纸扔了下来。
“想想回到升龙之后如何向主公交代”
长衫客冷着脸子对旁边手执篾条的打手喝道“停下来做什么?用心打继续的打”
自从与北方签订了商贸条约之后每日里总是会有数条趸船从北方来到鸿基港卸下煤炭装上别的货物。
然而安南人的品行历来是很好的。绝对不干挖墙脚、偷东西之类的事情更不是白眼狼。很多好学上进的人便夹杂在这些货船中混进来了。
一般首选要去的地方便是枪炮所炼钢厂、以及其他的诸如精盐是如何生产的甘蔗是如何变成白砂糖的通和染坊是怎样加工染色布匹的还有便是船坞中是如何制造那些在海上疾驰如奔马的快船的。
但是炼钢厂、枪炮所白砂糖和精盐加工厂都是重兵把守特别是几处兵工、利润大户在场地外架设了哨楼、碉堡壕沟这是在人们眼睛能够看到的那些看不到的地方诸如翻板、陷坑竹签子、生石灰、金汁之类的
长衫客的几个手下就是在窥探炼钢厂的时候为了能够近一些、再近一些结果一脚踩上了翻板人掉进了陷坑同陷坑内的生石灰和竹签子发生了零距离接触也算是光荣的牺牲在工作岗位上了。
至于说那些就停泊在目力所及之处的剪式船、纵帆拖网渔船更是看得见吃不着。
远远地看是没法子了解船的尺寸和结构的以纵帆船的速度顶多是数清楚船上的船帆数。
想上船去偷师?想都不要想
胡礼成等人在一次茶会上说的很是直接。
“如今咱们拜大人所赐也是这纵帆船的船主每天坐在家里就能有着白花花的银子入账为的是啥还不是因为咱们这船快能够多打鱼?如果是谁都能够造出这船来都到海里去打鱼这海里的鱼便是再多也不够打的。即便是有那许多的鱼打上来了卖给哪个去?”
于是凡是意图接近船只的船上的船老大和水手们都会客客气气的将你驱逐开个别脾气不好的干脆就用船上的小炮来上一炮用高高溅起的水柱来给你的头脑降降温。
可是如果就这样回去见到自己的主公郑王又如何交代?长衫客有些踯躅。
“大人大人”一个略有些公鸭嗓的家伙从码头上喜滋滋的冲进了船舱。
“小的在望海楼有一个远房亲戚经他介绍识得了一个在枪炮所里做事的此人最近遇到了一些事情欠下了赌坊里不少钱小人想从这个人身上下手为大人和主公效力。”公鸭嗓将自己的工作进展向长衫客做了禀报。
长衫客略略点了点头这也算是此番南下最大的收获了回去见到郑王比起以前几次南下的同僚们自己的成绩略微好看些。
“此人叫什么?在枪炮所做何职司?”
“他名唤丁十五在枪炮所是一个技师。”
“嗯既然有了这条线那你就留在河静记住一定要把那些火炮的铸造方法特别是那些快炮的制造方法搞到手。”
“还有在河静搞这些一定要多长个眼睛咱们在河静的十几个坐探都被人给挖出来了这边的同行不好惹哦”
“小的明白”
沿着新近落成不久的将军府向西不到五十步便是一座gcn.更新的宅院这里是崔家兄弟的府邸。
这座府邸是李家兄弟用自己的俸禄和分红在河静建起了的。本来李守汉在将军府内给这兄弟二人单独辟了一个跨院但是兄弟俩担心落下一个杨国忠的名声婉言谢绝了托词说自家一大家子人也需要一个宅子安顿。
在自己的书房李沛霖长长伸了一个懒腰将桌案上的几份文书整理一下准备明天一早送到李守汉面前去请他签阅。
“《请发五百文钱票事》《请行户矸莼ふ帐隆罚《请开陶瓷窑口事》《请开玻璃工坊事》嗯怎么少一份?”多年养成的习惯李沛霖每次都是将文件自己整理。
“大人西院大爷回来了他打发人过来问大人手边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要是处理完公务了烦请大人过* 去同大爷一起吃夜宵。”在书房外当值的听差在门口回事。
“知道了告诉来人我一会就过去。”自己的弟弟回来了自然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还有将将军送给我的那套瓷器和酒具交给来人带过去。”想了想李沛霖又将手边的几份文书装进了护书他准备和李沛霆商量一下。
走进了这间自从建成之后就没有走进来的书房李沛霖有些惊了。饶是他也是富贵堆里滚打出来的也是吃惊不小。
楠木桌子上铺着簇新的细竹布一个通体碧绿的四格翡翠笔格几只牙管湖笔一方大号端砚一具硕大的白玉水盂两副水晶镇纸一叠木刻水印着清河堂字样的笺纸另有一具花梨木的小书架摆放着几函宋版书。椅子上铺着白色山羊皮的椅披上面用金线绣着莲花图案。旁边的多宝格上摆着一个不知道什么年代的青铜鼎。
李沛霆坐在书桌后面用一具小小的算盘点算着账目。
“二弟你这间书房着实是一丝一毫的书卷气也莫得啊”自己的兄弟自然没有那么多的客套有人伺候着李沛霖坐下他开始品评李沛霆的这间书房。
“哪里啊那也没有咱们的大将军阔绰啊好家伙书房和卧房都用铜制成了水管来降温?这可以比紫禁城里那位还要阔气啊他顶多是弄些冰来咱们将军干脆使用钱啊”
几句话说过有听差进来将夜宵摆上崔家虽是蓟州人但是崔呈秀却是在淮扬为官多年口味自然是兼通南北几个新来的淮扬厨子手艺很是精妙打理了几个小菜看上去色香味形俱佳。
另有两名听差小心翼翼的开了一坛绍兴黄酒甫一打开立刻满室酒香。
“这酒号称还是万历皇爷刚登基时酿制到如今也是五十多年了。知道兄长爱好此物此次北上便拜托司马帮主特地寻觅了几十坛子来。”
听了李沛霆的话李沛霖示意听差将酒坛翻起果然坛子底上有大明万历五年制等字样。
听差小心翼翼的撇清酒中的白毛又取出一坛新酒倒入与陈酒勾兑“这酒太陈一饮便醉必须与新酒互相映衬方得入口。”
几杯酒下肚兄弟二人的话语开始多了起来。
“兄长张问达那个小人致仕了?”谈起远方的政事李沛霆有些兴奋话语里颇多幸灾乐祸的味道。
“嗯此事我也在邸报上看过他九月二十六日加少保致仕。”
“此人久居京师懂得什么边军事务?偏偏官运好的惊人先拜刑部右侍郎署部事兼署都察院事。后迁户部尚书督仓场。管户部和仓场都是放屁油裤裆的肥差。寻兼署刑部拜左都御史。元年(1621)冬为吏部尚书朝野对此人的评价‘问达更历大任持议平允不激不随。’完完全全的一个因循供事的庸人而已却先以秩满加太子太保如今致仕之时更加少保头衔。”
“我李家的案子便是坏在这些官员手中”李沛霆愤愤的喝了一口酒重重的将酒杯墩在桌上。
“但是你有所不知民间纷传此人得罪了魏忠贤怕是魏公公要借他的人头来给自己立威也算是此人的报应”
一边说李沛霖俯下身子将杯中酒洒在地上“不肖子弟遥祝祖宗庐墓安好。”
李沛霆也随着自己的这位堂兄将酒洒在地上不过他自幼便和父亲在外为官对于家乡他的印象很是淡漠。
“哥我听说内地颇多士卒哗变索饷之事?”
“不错便以你熟悉的遵化驻军为例遵化台军营兵、南兵每月一两五钱北军每月米一石止折银一两其新设营兵皆折色一两五钱本色米五斗有马家丁每月二两三钱五分无马家丁亦一两一钱待遇差别如此之大自然是积怨沸腾且又欠饷日久自然会有此祸。当年祖父叔伯们殚精竭虑的四处搜刮就是为了不欠钱粮。”
“搜刮二字不妥吧?”
“哼这是东林奸党向我们泼的脏水。抄我李家不过得银七万一千七百七十七两金三百四十三两我敢断言东林的任何一家都比我家富裕日后若有机会某家定当尽没东林诸人家产”
李沛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的话竟然一语成谶。多年之后果然让他抄没东林党人的家产入官。
几杯陈酒下肚李沛霖的话也不再有什么忌讳眼前这个人是和自己血脉相连患难与共的弟弟一同从北京被发配到琼州又一起在惊天巨浪中死里逃生的弟弟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呢?
“兄长此话有些差池。如今你我兄弟财富不亚于甚至是超过江南的巨商”李沛霆打了一个酒嗝起身拿了方才在桌上的一份清单。
“这是我今年应该分得红利。几次北上应得的利润。”
清单上赫然开列着一行行数字第一次北上运精盐、布匹若干运回丝绸茶叶若干应分得利润若干第二次北上第三次北上。以此类推这几个月下来崔家在海上贸易和精盐倾销之中获取的利润已经足可以媲美江南巨商。
这也许就是将军大人私下里常说的工农业利润剪刀差吧?
“兄长我这次回来还带了一批货物准备卖给那班佛郎机人”李沛霆取出来另一张清单“都是些丝绸、茶叶之类的货物都是这班人喜欢的”
此言在李沛霖耳中不亚于一个惊雷。震得他竟然有些战栗。
“大概多少?价值几何?可曾纳税?”
现在便是李沛霆惊着了。
他有些吃惊的看着眼前面貌似乎有几分扭曲的兄长似乎在抄家、下狱的日子里也没有见到兄长如此表情。
“各种丝绸大概大概一千二百包茶叶也有不少总共装了半船左右。大概能够值百十万两银子吧?税税款还不曾纳不过将军大人曾经说过北上的贸易人员包括水手、护卫的士兵可以免税的啊”
“糊涂”李沛霖拍了桌子。
“条例上说是允许携带不超过二十公斤的货物往来贸易是免税的哪个要你一次搞半船?”
他站起身反复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仁和你晓不晓得李将军对我李家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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