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六十八章
东方不败素白的十指毫无章法的扫动过琴弦，指头的形状勾动出温柔自信的力道，随心所奏的音律伴着轻拂过的风声从令狐冲耳尖吹过，几乎让他忘了今夕是何夕。
盘膝而坐的黑发少年，古朴素雅的焦尾琴架于两腿正中，绕梁之音徐徐而出，东方不败微阖上眸，情动时甚至若有似无的出声应和，两种音色相衬非常……美妙绝伦，盖世无双，“……令狐兄弟与盈盈姑娘新婚燕尔，还约我出来相会，传出去……怕是对你们二人在江湖上的声誉，影响不太好。”
曲子在最妙的地方戛然而止。
东方不败笑容真切，令狐冲眼皮一跳。
“你在说什么……哪里有什么妻子。”头有些眩晕，呼吸不畅，令狐冲喃喃，炯炯有神的双眼却瞬间掠过慌张。
温柔的抚摸着泛上凉意的琴身，东方不败目光残忍的跳过脸色苍白的令狐冲，面露回忆之色，“……今日的你风光无限，早已不是华山上那个被师傅责罚，需要在思过崖上受过的令狐冲，而我……也不再是那个为你茶饭不思，甘心情愿陪你在思过崖上挨饿受冻的东方不败了。”
多可怕！
多可怕的回忆。
“到最后，你娇妻在怀，而我葬身崖底，令狐冲啊令狐冲……你可曾体验过，尖锐如刀的冷风贯穿心脏的麻木，万丈深渊里孤独寂寥的寒冷？”
一口血气忽的滞在胸口，折磨得人痛不欲生，明明是最青葱稚嫩的儿郎岁月，令狐冲的两道剑眉却紧紧凝固起来，全身僵硬到无法动弹的地步。
是的……
那些令狐冲在脑海里特意剔除的记忆，正被东方不败用着来自地狱般的平静语调……一分分一份份不留情面的亲口挖出来。
他错信了奸人所言，误会东方不败，伤害东方不败，甚至到最后……
令狐冲仰天咆哮了一声，满心的不甘与悔恨刺激得他如癫似狂，男儿泪禁不住一颗一颗顺着刚毅的下颚蜿蜒而下，大侠风范在东方不败面前脆弱到荡然无存，眸光死寂，“都是我！是我先把你弄丢的……东方！”
痛得狠了便是悔，伤得深了只余恨。
这一悔一恨，大概就是今生令狐冲与东方不败的结局了。
“我我是否还有机会……”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凄厉无比，半响，东方不败才听到令狐冲纷杂着神色小心提了句，“为你做点什么？”
补偿吗？真的不必了。
东方不败抱着古琴摇摇头，他印象中的令狐冲应该是意气飞扬，洒然而笑的，可不能像现在这般萎靡不振，大大方方的给人可趁之机。
“时辰不早了，令狐冲你走吧，而我也该回到……自己的归处了。”东方不败遥望远方的神色很温柔，温柔到足以叫令狐冲心酸心碎的程度，曾几何时，对方也会用这般眷恋的目光看着他……独独看着他。
令狐冲明白了，心底的失望和嫉妒折腾得他几欲发狂，但他必须绞紧双手不停告诫自己，他已经完全丧失了……拥抱东方不败的资格。
喉咙眼痒痒的，弥漫出甜甜的腥味，令狐冲似乎能清楚的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也许在那个“归处”存在着这么一个人，能够重新燃起东方不败埋葬在崖底的爱恋。
总而言之……陪伴在东方不败身边的人，不会再有他令狐冲的位置！
良久，令狐冲强装镇定的扯出一抹笑，“……还能像今天这样，聚在一块喝酒聊天吗东方？”
错综复杂的眼神胶着在东方不败淡然的小脸上，即使眼眶重新被薄薄的雾气给填满，但是令狐冲根本舍不得收回眼光，他多怕……这将成为最后的告别啊。
再度摇首，东方不败把古琴小心的搁放在石桌上，清晰无比的地说，“不了……曲终人散。”
……
放任东方不败那道纤细的身影再次从生命中抽离时，铁青着俊脸的令狐冲，体内真气随着翻涌升腾的痛意而紊乱成一团，最终喉间那股铁锈味再也压抑不下，竟是硬生生咳出一口鲜血来！
可惜可惜了……
好一个曲终，人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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