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通讯稿结束之后,又是慷慨激昂的乐曲。 (20)
年近花甲的女人先是一愣,旋即嚎啕大哭:“主席,你吓死我了,主席,我还以为是你呢。”
哭喊的时候她腿脚一软,居然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年轻的女工作人员赶紧过来搀扶她,就听她哭着抱怨:“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是存了心想吓我吗?”
林斌在边上委屈:“您就说您要见主席,又没说为什么,我们哪儿知道啊?”
一通闹哄哄之后,这间院落名义上的女主人,总算得偿所愿见到了她的丈夫,甚至得以跟丈夫坐在一张桌子上用了一顿午餐。
因为哭得厉害,吃饭的时候她的眼睛还是红肿着的,看上去甚至有点儿滑稽,又说不出的可怜。
大约是这点儿可怜打动了老人,老人还叹了口气,像是关心又像是埋怨地说了句:“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怎么碰到事情就这么沉不住气呢?听风就是雨,一点点沉下心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你不闹笑话谁闹笑话?”
女人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浓浓的鼻音:“碰上你的事情,你让我怎么冷静下来思考啊?你这么长时间不肯让我见,我怎么知道你的身体情况啊?这么个救护车摆在那里,大过年的,你要我怎么想?”
一连串的问句让老人只能悻悻地自己吃饭:“反正你总有道理。”
同桌用餐的康老笑了起来:“夫妻是讲不清楚道理的。”
吃过饭老人累了,要休息。
女主人想要留下,却被他拒绝:“你也回去好好休息吧,这么又哭又闹的,我隔着老远都听得清清楚楚。”
女人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赶紧站起身,殷勤地上前:“我扶你去房里头休息吧。”
老人摆摆手:“不用,我在藤椅上靠靠就好。你忙你自己的事情去,我知道你事情多得很。”
女人慌忙否认:“没有的事,什么事情也比不上主席你重要。”
老人却摆摆手,一副困倦的模样:“你去吧。”
女人这才念念不舍地往屋子外头走。康老还没上救护车,见到他就是微笑,点头致意,像是感慨万千的模样:“少年夫妻老来伴,老伴老伴。”
女人紧走几步,压低声音道:“我想陪伴,可是主席太忙啦,我怕打扰他工作又害怕影响了他休息。不像康老您,随时都能登门。”
康老哑然失笑,像是自嘲一般:“我老啦,身体也不行啦,都知道我是得了绝症的人,哪一天腿一蹬一声招呼都打不了就没命了,当然不能跟您比。别说是我,就是总理也是医院里头的常客,这一回住院开刀足足呆了几个月呢。主席都说让我们这帮老家伙好好休息,养好了身体。”
年近花甲的女人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色。
康老朝她微微点头,半是认真半开玩笑:“真羡慕您呀,年富力强,身体康健,真叫人羡慕。”
救护车开走了,江同志站在原处半天,迟迟都没有动脚。
旁边的警卫员都不得不开口提醒她:“首长,我们叫人把车开过来吧,外面冷。”
江同志这才反应过来一般,身子猛的一缩,打了个寒噤,然后自嘲一般:“你们瞧瞧,我装的再像,主席也一眼看出来我最近身体不好,让我好好休养呢。那就麻烦你们开过来吧,我这身子骨恐怕真是吃不住。”
说着,她转过身冲着坐在外屋窗边的林斌微笑:“小林同志,什么时候你有空也帮我调整调整睡眠,我也睡不好呢。操心的事情多,一宿一宿的睡不着。”
林斌含糊其辞:“那您就少操心点儿事情呗。您跟主席都太爱操心了。王老先生跟大姐跟你们不一样,大姐就操心王老先生。”
女人微微一愣,脸上的笑容又忽而加深:“你说的没错,的确应该听大夫的话,少操心点。越是操心,人家越不待见,总以为我要挡他们的路。其实只要是好好搞格命,我都是举双手支持的,又怎么可能反对。我就是怕啊,年纪大了难免想的多,害怕他们受到的蛊惑。敌人太狡猾,一直潜伏着呢。”
林斌满脸茫然,眼睛连着眨了几次,十分困惑的模样。
女人只得赶紧收回话头子,谁让这个赤脚医生思想觉悟始终不高,成天就关心种菜养鱼的事情呢。不过这样也好,这样的人富有同情心,愿意帮助人。
她再三再四地同林斌道谢:“主席的健康就多劳烦你们了,我就是有心到底不是专门干这个的,比不上你们。”
林斌却让她不要妄自菲薄:“您的意义没有人可以取代,您能起的作用,我们都做不到。”
这话似乎取悦了年近花甲的女人,她走的时候步履都轻快了不少。
何东胜只听了只言片语,心中满是疑惑。
他不相信林斌先前不知道女人是因为瞧见了救护车才突然间发作,坚持一定要见到主席的。少年夫妻老来伴,尽管现在流行政治夫妻,可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林斌是在做什么呢?他难道在帮助这个家庭的女主人见到自己的丈夫,他明明知道做丈夫的人似乎并不想见妻子啊?难道他是心疼老人的孤独?
林斌没有解答何东胜的疑惑,他根本无暇顾及自己朋友的情绪。因为从陪伴康老过来直到现在,他的脑袋里头都在嗡嗡作响,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喊着:“他们是叛徒,他们是叛徒。”
江同志与张同志都是叛徒,他们在历史上都背叛过格命,当初应该是康老替他们掩盖的。
林斌不知道为什么康老会突然间跟他提起这些,还让他代为转达,然后又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什么存了心故意的,就是冲着他来的,他才刚起了心思让医疗组的人去打听,人就被抓走了。
林斌听得云里雾里,他只知道这位康老疑心极重,生了病之后几乎不让人探望,就连总理都去了几趟,他都要怀疑总理居心叵测。
不管是什么医生拿给他的药,他都会偷偷丢掉,因为他怀疑那是毒药。
林斌则怀疑他是因为癌症导致的副癌综合症产生了大脑病变,所以人格改变,总是疑神疑鬼。
这会儿康老又开始不停地后悔,表示自己误解了总理,总理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老好人,是真的关心他。
林斌琢磨了半天,总觉得好像康老误会了什么事情。他似乎认为那帮人抓了余秋,目的是为了干扰他治病。
因为他想要怎样的治疗手段,只有极少数人才有可能猜测到,那些人恰好就属于这部分人范围内。
林斌被其中的关系绕得头痛,他哪里敢传这个话,于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人打包丢给了李老先生。
人家是两口子呢,他要在两口子之间传小话,他成什么了?
没想到康老却急得不得了,一个劲儿的跟他强调再这样下去会很危险,会祸国殃民,一定要想办法解除了那个人的权力,否则会失控的。
林斌捂着耳朵不听,他才管不了这么多事情呢。然而就在同一辆车上,就是他把耳朵捂得再严实,眼睛也闭得紧紧的,照样有话音传进来。
怎么解除权力?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放下权力好了。其他人都好讲,最麻烦的是夫妻。做妻子的人如果始终抓着权力不放,当丈夫的也不好撕破脸。
林斌还在发呆。
何东胜看着他,心里头同样波澜起伏。他想到了一个可能,让他有种被捏住喉咙感觉的可能,他们在诱导这个家庭的女主人,诱导她放下手中的事,回归家庭,最好是称病。
病人与病人心心相惜,羸弱的妻子更加容易得到丈夫的怜爱,尤其是年长的丈夫。
妻子不容易产生怀疑,因为她刚才对丈夫的关心应该是发自真心的,她也相信丈夫感受到了她这份关心,丈夫给出的反馈是正向的,她感受到了丈夫对他的需要。
所以,年轻聪明的妻子会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积极改善同丈夫的关系,甚至违背自己本意的顺应丈夫的心意。
因为她清楚地明白,主席夫人这个头衔的意义远远大于她身上的官职。
然而她现在恐怕意识不到,远离政治的主席夫人也就是一位夫人。
年轻的生产队长当然搞不清楚其中的复杂关系,但光这一条就足够让他心惊胆战。
老人所说的京中不好,没有人愿意留在京中,果然不是虚言。
一种浓郁的悲哀弥漫在何东胜心头,他甚至不知道该怜悯谁。
他们是曾经并肩作战的伴侣,一起经历了艰难的战争岁月,不想到了现在,却成了这样古怪的关系。
林斌轻轻地嘀咕了一句:“于秋让我多做事少说话,可我好像事做的不少,话说的也不少啊。”
女工作人员从里屋间走出来,招呼他们俩:“你们进去吧,主席说外头冷,别叫你们冻感冒了。”
两人对视一眼,赶紧都站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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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与江、张在整人、乱国上本是一伙人,此时为了各自的利益已势同水火。康的揭发之举,肯定是出于一己之私,属投机行为,但由于他身居高位,长期管情报,管审干,又与江有渊源甚深的特殊关系,所以对江、张的历史情况了如指掌,因此,他的揭发,应该是准确无误的。他向两个最重要的人物做了揭发,一是周,一是毛,通过王嗨容、唐文生,目的显然是为了彻底搞掉江、张二人。
关于江、张的叛徒问题被揭发和被提出来,可以排出这样一个时间顺序:
1973年4月9日邓夫妇到玉泉山看望周时,周告诉邓:张是盼徒。
1974年12月23日周乘飞机到长沙会见毛之前,康向周揭发了江、张的盼徒问题,后来又请王嗨容、唐文生向毛转达他的揭发。
1974年12月26日毛周单独会谈时,周向毛谈了江张二人的严重历史问题。从这个时间表可以看出:在康向周揭发江、张之前,周已知道张是盼徒。
对于康的揭发,毛的态度怎样呢?毛说:“这件事我知道,江跟我讲过。”(纪希晨《史无前例的年代》,第657页)后来的事情就是,江仍当她的正治局委员,张则由毛提议,兼任了忠国人民解放军总正治部主任。
怎样认识毛没有接受周的提醒,进而去清查江、张的历史问题,反而继续重用此二人呢?还是毛毛在《我的父亲邓?文格岁月》一书忠的解释符合实际。她写道:是的,毛早就知道江和张有历史问题。当初,为了用江和张等人发动“文格”,毛不让提这个问题。到了现在,事情发展到这样地步,毛更不会提这个问题了。要是换了别的人,如果有所谓的历史“问题”,早就会被批判打倒。可是在“文格”忠,根本没有什么衡量是非对错的统一准则。正治的需要,就是标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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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一定是故意的
老人瞧见林斌那副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模样, 哑然失笑, 颇为关切地问了句:“吓到了吧。”
小林医生兀自逞强:“没有, 我又没做坏事,我为什么要被吓到?”
这回老人笑出了声:“你就讲大话不, 今天中午,你少吃了一碗饭,而且连肉都没吃, 就盯着面前的一盘子菜。”
林斌还在强撑:“那不是因为今天客人多, 我怕我吃多了大家不够吃嘛。”
老人笑着摇头,夸奖了一句:“很好, 你不要上他们的当,给他们当传话筒。他们呀,就是欺负你年纪小,好讲话, 要你往坑里头跳呢。要传什么话,自己不会来说呀。你看, 躺在救护车上不也能过来吗?”
何东胜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 生怕老人一时间说激动了,直接当着他的面讲出了内情。
他并不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还想离开这里回到杨树湾去, 小秋在杨树湾等着他。他没有林斌的大无畏, 他有畏惧, 他心中有牵挂。
好在老人话风一转, 没有再追着这件事情说下去, 而是抬眼朝林斌笑:“既然你表现很不错,那就有奖励,多一顿下午点心。”
那位年轻的女工作人员已经端着一碟子玉米面窝窝头,旁边还有一小碟外婆菜。
老人笑着埋汰道:“快吃吧,省得人家要说我用赤脚大夫不给你发工资,连饭都不让你吃顿饱的。”
林斌的眼睛笑得眯了起来,他心满意足地夹了一筷子外婆菜放进窝窝头,然后一口咬下去,美美地吃了起来。
一边吃,他还一边嘀咕:“要是有香菇酱就好了,这个,配香菇酱吃肯定一绝。”
老人嫌弃他:“瞧你娇气的,有的吃就不错了,多饿几回肚子你就知道什么吃的都是好东西了。”
林斌可没那么好讲话,相当会给自己找理由:“爱吃香菇酱,怎么就成了娇气?个人的口味不一样,您应该说为什么京中就找不到杨树湾的香菇酱?只能说明物资流通不畅,没有办法充分满足口味需求。”
老人对于他的强词夺理似乎早已习惯,就由着他胡说八道下去。
玉米面窝窝头以及外婆菜显然是塞不住林斌嘴巴的。他一边吃一边开始痛斥物资流通不畅的种种麻烦,想要什么东西都困难,手里头抓着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钞票都买不到想要的东西。
老人倒是辩解了一句:“那是因为咱们国家生产力还跟不上,东西少啊,只能省着点儿花。”
“才不是呢。”林斌咽下了嘴里头的窝窝头,“是有的东西在有的地方放霉了没人要,其他地方想要却找不到。不信你问何东胜是不是这样。”
何东胜正坐在旁边惊心动魄,直觉告诉他,那位康老跟主席应该谈论了很严重的事情,刚才似乎有一场风波发生过。
然而此刻老人跟林斌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斗嘴。也许到了一定的级别,一定的位置,什么事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吧。
此刻被林斌点到名字,何东胜只得硬着头皮搭话:“的确如此。我们杨树湾就有一批人专门做这个事,到各个供销社,还有商店里头去打听看有什么东西是卖不出去的,再去各个工厂问情况,又有什么原料是紧缺却找不到的,给两边搭线。”
老人的目光从窝窝头转移到何东胜脸上,像是感叹了一句:“你们倒是做了个掮客呀。”
何东胜赶紧解释:“这也是印目录的时候捎带着做的。我们到处跑,晓得的消息就多一些。”
林斌吃完了一只窝窝头,还灌了口茶水,忙不迭插话:“根本原因还是出在物资流通不自由上头,嗯,就是自由,人会自己选择的。您看咱们在红星公社,供销社还有副食品店粮店里头的东西是不是都特别多?我打听了,他们每天都记账呢,看哪些东西卖的好,哪些东西没人要买的。好的东西他们就想办法从各处多进货,实在不行就自己生产。没人要的东西就少进点儿。
这样一不浪费,东西摆坏了,白糟蹋物资。第二个就是满足了广大社员同志的生活生产需求。所以红星公社才搞得红红火火呀。
不像有的国营商店,东西卖不卖得出去跟他们都没关系,摆坏了糟蹋的也是国家物资,他们不心疼。一个个脸挂的老长,谁去买点儿东西,活像是欠了他们八辈子债一样。”
老人摇头:“那可不行,好东西大家伙儿都抢。比方说棉布,所有人都想要,可是厂里头只能生产那么多,要怎么办?”
林斌不假思索:“那就扩大产量呗,棉布不够用上化纤布,棉花不够,那就多种植,不是说盐碱地里头种菜,水上种庄稼吗?像新疆那些地方光照族产棉花量高的地方,就可以多种棉花呀。”
老人但笑不语,半晌才叹了口气:“开口说一句简单真做起来可难哦。”
林斌不服气:“还没做,怎么知道做得起来做不起来。这个不能搞包办婚姻的,不然两边不能各取所需,夫妻感情肯定破裂的。”
老人像是被他缠的头痛:“你又知道了?讲得好像你有对象一样。我跟你说找对象一定要志同道合,千万不要找什么小姐,不然人家会嫌弃你是上不了台面的农民呢,过不到一块儿去。”
林斌可不吃这一套:“何队长找的还是教授家的姑娘呢?不也挺好的。你问问看余秋有没有嫌弃他?在乡下瞧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的。”
何东胜赶紧解释:“小秋没那么讲究,她关心的就医学上的事,生活上非常凑合。当初把知青点空出来做医疗站,自己住到山洞里头去就是她自己提出来的。那时候还没开窗户也没通电,成天到晚黑洞洞的,她都不挑剔。”
林斌得意洋洋,像是搞辩论,自己这边可有得力的证据。
老人笑着摇头:“年轻的时候总是什么都不是问题,等日子过久了就各有各的问题喽。”
何东胜却难得胆大,相当固执己见:“不会的,有共同的事业追求,两人总能磨合着过下去。”
老人却像是颇为惆怅:“太有事业追求,你就晓得厉害咯。”
何东胜认真道:“要是像林教授那样,一辈子奉献给医学事业,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我倒觉得人有深夜追求,有精神寄托反而不容易闹腾。”
老人还要摇头,林斌就抢着插话:“要是过不到一块儿,只能说明两个人追求的不是一件事。或者以前的追求一样,时间久了就变了呗。”
他眼睛珠子一转,一副要跟人分享小秘密的表情,“我跟你讲哦,我在医院的时候见到过一个开了直肠癌的老头。他就好惨,没儿没女的,还没抓了调查呢,就靠边站之后,他那个大家小姐出身的老婆立刻慌不迭地跟他离婚,怪没良心的。
你能讲他俩是因为生活上过不到一块儿吗?不过就是怕当丈夫的牵累了自己,所以赶紧一推三二五。
这样的人可多啦,全国好多呢,戴着右哌帽子很快就会拿到离婚证。等国家给他们平反了,先前的老婆过得不自在,又要想办法过来要求破镜重圆,有的还怀着后面丈夫的孩子,乱七八糟的一堆。”
老人听到这儿的时候忍不住发了句话:“这不是乱套了吗?都怀了娃娃了。”
林斌眨着眼睛:“他后头的丈夫被打倒了呀,当然得去找前夫了。”
老人大概是觉得这个话题不太雅观,扭头招呼何东胜,示意女工作人员拿东西给他:“信给你寄到岭南去了,他们又捎了过来,家书抵万金,你就好好看看吧。”
林斌立刻来了精神,不再非要跟老人叨叨什么婚姻经,事实上他自己连个对象都没有,能说出什么婚姻真谛呀。
他凑过去,嘴上调侃着要好好看看情书是怎么写的。瞧见信封的时候他才猛然反应过来,余秋才不会给何东胜写信呢。她要真能写信也就病好了。
信件是田雨写过来的。既然如此,林斌更加要看。他现在对于杨树湾充满了感情,满怀好奇,一心想要知道杨树湾的发展怎么样了。
其实也没有多少新鲜事,除了杨树湾又来了一批主动要求落户的右哌分子,胡杨刚接收还没有来得及给人家安排岗位的时候,刘主任就杀过来了,公社革委会主任的手腕一点儿不比缪主任差。哦不,现在应该叫廖副书记了。
刘主任一通舌灿莲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之后,毫不客气地带走了2/3的人。各个大队都急得很,不能光叫杨树湾一家独大啊,他们也要搞生产搞科技搞创新呢。
大爹更是忙得很,在各个公社之间做思想工作,给他们摆事实举例子,现在就连最顽固的白子乡也松动了,主动上城里头的单位去联系,从源头上就把人给截下来。廖副书记还下了壮志雄心,他要让全省的右哌分子们都争取早日摘帽子。他心忧天下,放眼全国其他地方的□□分子过来了,他也欢迎。
老人听得哑然失笑:“这么一来,□□分子倒成了香饽饽了。”
“就算犯了错误只要好好改正,为人民作出贡献那也可以功过相抵。”林斌读信读的热血沸腾,连连点头,“没错,要真是生死大罪早就被拖去枪毙了,既然不是总归得给人改正的机会。再说了,□□分子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呀,能发挥上用场。”
老人知道,林斌说的是□□分子,基本上是知识分子,有知识,有文化,有技术,人家是白,但精。
他忍不住心里头犯咯噔:“那为什么不找红又精的呢?”
“哪里有那么多红又专的啊。”林斌向来胆子肥的很,吃了几个窝窝头更加是狗胆包天,“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要是想在专业技术上钻研,那就没有心思多关心政治。醉心于政治的人起码有一半醉心的是权力,哪里还有精力去搞专业技术啊?人各有志,只要不搞反动,就算在政治上没有那么多热情,做好了自己的本职工作,那对于整个社会主义事业而言,他们也是发挥了积极作用的。”
老人不赞同这样的观点:“一定要坚定立场的,不然就成了给什么做事了。”
林斌摇头,理直气壮:“给咱们中国做事了。我认为,现在其实问题的关键在于搞错了敌人到底是谁。
您也说了,我们的主要工作是搞建设,国家建立了只有建设好了才是老百姓都想要的国家,人民内部肯定存在矛盾,但这种矛盾经过了大格命还有历次斗争之后,应该不是主要矛盾,更加不是敌我矛盾,就是人民内部的矛盾。
我们对于自己的矛盾不应该喊打喊杀,应该以批评帮助教育为主,但主要精力也不应该放在这上头,而是放在生产建设上,因为现在的主要矛盾是生产力跟人民生活需求之间的矛盾。
搁在刚解放的那会儿,大家伙儿能吃上饭饿不死就心满意足了,但是解放都已经20多年了,大家除了想吃饱之外还要吃好,还想穿上新衣裳,想过上体体面面堂堂正正光光鲜鲜的生活。
吃饱穿暖之外,大家还要上学读书学习学到一技之长,还想看戏听歌满足精神需求。人类追求的进步推动了社会的进步,有需求才有原动力。”
老人却立场坚决的很:“这个路线问题不明确,后面会出乱子的,一定要先明确下来再说。”
林斌急得很:“哎呀,日本鬼子都打进城了,还非要分国珉党还是公产党?等把人赶出去再决定后面的事情。先打抗日战争,然后是解放战争,要是这两个顺序颠倒了,您看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那是主次不分啊。”
老人像是被他说住了,居然没有开口,又或者他年纪大宽容心强,一般不让小辈下不了台。居然没有开口呵斥,反而随他信马由缰。
林斌还在滔滔不绝:“我认为经过土改以及公司合营之后,无论是农村还是城市的剥削阶级,已经基本上被消灭了,如果抓着少部分穷追不舍,将所有精力都投入进去的话,那是不利于国家发展的。
再说你也讲人民群众有大智慧,社会建设搞上去了,人民的生活变好了,他们自然知道应该感激谁。
光画大饼是没用的,一定要让老百姓看见实实在在的好处,不能是海市蜃楼,得让他们伸手摸得着。
我们刚建立格命根据地的时候,打击土豪劣绅,分田地搞土改,所以赢得了广大农民的支持。
我们抗日战争的时候,那就要注意多团结,一些开明士绅以及对抗日抱同情支持具态度,有民族大义的地主。因为这是整个国家的大事,大家要团结起来。
到了现在也一样啊。兼容包并,一样米养百种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只要没有反党反人民,都可以积极团结,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国家建设中去。
就算他们不是百分百的为公为民,能达到您这种境界的实在凤毛麟角,没办法强求的。”
老人笑了起来:“你少给我戴高帽子,谁坐在屋子里头还戴帽子呀?”
林斌意犹未尽:“总之,要想开团结的大会,就得明确共同的敌人——没办法满足人民物质精神需求的落后生产力。只有这样,大家才不忙着天天你打我我打你,而是一门心思搞建设去了。
我不是胡说八道哦,我最近都在认认真真地看《资本论》呢。我想先把马列著作精读一遍,才好看领导人家的文章。不然我也会人云亦云,根本就没有真正看懂过。”
老人点头:“没事,该多看看书,好好沉淀下去,不然啊,就会把事情看得太简单。”
林斌还在固执己见:“复杂问题本来就应该简单化,不然你让老百姓怎么做啊?”
老人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将目光投向了何东胜,嘴里头念叨着林斌:“行了,瞧你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人家的信都没看完呢。”
何东胜在旁边听的几乎心脏被人捏住了。
他以前就知道林斌说话有点儿口没遮拦,可是没想到居然到这地步,现在他要是被人拖出去,在大庭广众下说这样的话,肯定会被打成现行反格命吧。
那么老人为什么要纵容甚至鼓励他说这些呢?难道单纯的是想听听年轻人的想法?让自己去岭南搞调研,是不是也出于同样的目的?
林斌这才想起来他心心念念的乡村发展风云。
他直接一把抢过何东胜手里头的信,开始大声地念了起来。然而小田老师还是很厚道的,明白自己的主要职责是在余秋跟何东胜之间充当鹊桥,好歹叫两人互通消息。
至于这消息能不能真通到余秋心里头,那就难讲啦。
现在余秋的情况比以前是好多了,除了埋头写书之外,又开始了埋头做实验。
大队来了好几个多年不孕的妇女,小秋跟林教授他们要想办法治疗不孕不育呢,这回倒不是吃草药也不扎针,而是弄个针。
哎呀,她也说不清楚,好像就是把造娃娃的两个细胞融合到一起变成了胚胎,然后再让妈妈把那个胚胎养大。
林教授说他们现在做的是最简单的,后面还要想办法进行疾病筛查,因为自然生育的过程中,假如胚胎发育不良的话,90%以上会自动流产掉,减少了畸形儿生下来的概率,从源头上实现优生优育。
不过要做到这一点,还需要很多东西的配合,什么检测仪器、检测试剂啊,好多东西呢,简直就是在重建一个医药工业发展史。
小田老师写这封信的时候,林教授就在她身旁呢,然而她还是听不懂,太复杂太高深了。
宝珍还偷偷跟她说过,感觉自己的脑袋瓜子跟不上趟,太不灵光了。
小田老师絮絮叨叨的描述了半天,大概是觉得以她的能力没办法讲清楚,索性就盖棺定论。
“反正等到他们做好了这个事情以后,很多因为没有孩子而痛苦不已的父母就再也不用受折磨啦。说不定以后就没有五保户这个概念,因为每个人都子孙满堂。”
林斌念得喜不胜喜,一叠声地喊着太好了,他觉得五保户很可怜,虽然大队会给米面,让他们起码能吃饱肚子。可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他们都好凄凉,身边连个陪伴的亲人都没有。
唉,这种陪伴是吃饱穿暖也没有办法相提并论的。
人是会思考的生物呀,人有情感,人类的情感必须得得到满足。就像面前的老人,明明什么都不缺了,可惜却还是孤独,因为没有家人的陪伴。
老人不知道林斌对他的同情,但对于信件里头提到的新技术还是很感兴趣。
他点点头,夸赞道:“这个不错,下沉到贫下中农当中去就知道要做什么来满足人民的需求了。赤脚医生就是好。”
林斌却相当能拆台:“他们算什么正经赤脚医生啊,他们就是搞高端研究的。赤脚大夫就是像我这样的,你让我给你搞个推拿还差不多,你叫我去开刀搞这个什么试管婴儿,我连试管婴儿是什么意思都搞不清楚。”
老人不以为意:“我看你挺精的呀,你去学学肯定就知道了。”
“那要底子积累的。”林斌很有自知之明,坚决不肯托大,“你看宝珍天天跟在余秋身边,算是她的大徒弟了吧,就是因为底子薄,所以都跟不上趟。她那个新徒弟文化知识觉得扎实,所以新技术上手一教就能立刻掌握。”
老人敏锐的很,赶紧喊停:“你又要跟我说大学的事情了吧?”
“没错,这您不能回避。”林斌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您看李庆.霖老师的信,还有钟志民要退学时说的,他们一个哲学班的学生七八成是部队子弟,1/3是干部家孩子,地方上的基本上是革委会成员。您想搞推荐,目的是为了让普通劳动者家的孩子有机会上大学,可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他们谋取私利的工具。
无论招工招兵还是招学,这种现象都普遍存在,所以我认为,依靠成绩选拔是最公正的方法,因为成绩上难以动手脚。
单纯依靠提高人的思想道德水平来解决问题,并不现实,必须得从规章制度上直接杜绝了问题发生的可能。”
老人皱着眉头:“不好,这样培养了一堆大学迷。为了上大学不择手段,上了大学也不愿意再回到劳动人民当中。”
林斌固执的很:“推荐上大学更加不择手段,有钱送钱,没钱把人都搭上的,根本就不稀罕。一件立意很好的事情最后执行的去歪七扭八,那就得考虑它是不是真的合适了。”
何东胜伸手拉了把林斌,生怕他跟老人真叫起来。
旁的不讲,老人这把年纪了,血压高,心脏也不好,万一情绪过于激动,后果不堪设想呢。
林斌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巴,一副“我不跟你讲啦,你讲不过我”的模样,嘴里头叽里咕噜:“我念信呢。”
结果一念出来,那内容叫人哭笑不得。
小田老师说了事情之后就要直抒胸臆,能抒发什么呢?抒发的自然是对余秋的感慨。
她觉得余秋是认为医学最干净,最纯粹医学以外的世界都太可怕了,所以她拒绝跟医学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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