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卖货娘子 (2)
“啊?容少爷你要去哪里?怎么晚上也不回来吗?”翠竹有些着急。
陈青醁没有回答,她的目光在院里扫视了一圈,然后才低低地说道:“你什么事都不要问,只要照我的话去做就行了。”
陈青醁说完这话,便快步出去了。
——
快到巳时时,冯老四悠哉悠哉地从后院回来了。今天有些奇怪,整个院子里静悄悄,连平时坐在石阶上打盹的小丫鬟也没见了人影。
冯老四站在院里等了半天,才看见翠竹端着一个茶壶从屋里出来。
冯老四立马叫住了她,“容少爷在里面房里吗?”
翠竹道:“容少爷一早就出去了,还没回呢,你有什么事么?”
冯老四“哦”了一声,说:“没事没事,你忙。”
“奇怪了。”冯老四转过身嘀咕道:“今天好像没客要见吧。”
29海棠花
秦府正门前, 一个管门的仆役有些无聊地守在门房里。他刚想坐下, 却看见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哟, 冯四爷, 今儿又出去啊?”
冯老四笑了笑,说:“可不是,今天天色好, 我出去外面转转。”
门役拱了拱手,说:“那行, 你老慢走。”
等冯老四下了石阶后,这门役便走进门房寻了一炷香点好。
这冯老四他虽然在秦家底下做事, 可他是跟着陈青醁来的, 要论身份, 他又不算是秦家的仆役。况且秦家下人众多, 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谁也不会那么没眼色来乱差遣他。所以这冯老四一天到晚没个正经事要做, 他在秦府里又呆不住,一天总要出去一两趟。
今天外面的人多了不少。因为正值烟花三月花开的季节, 日长蝴蝶飞。这个时候正是那些太太小姐们外出踏青赏景的好时辰,所以这街上人来人往, 连马车都多了不少。
冯老四拐过一个街口, 刚要往前走,却看见陈青醁迎面走了过来。
“四叔,你跟我来。”
“怎么了?”冯老四见她脸色凝重,忙跟上去, “出什么事了?”
陈青醁镇定道:“四叔,咱们假冒容醴的事情已经被秦老爷知道了。”
“什么!”冯老四一脸震惊,“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陈青醁压低声音说道:“怎么不可能,要不是我之前留心,大概现在已经被抓了。”
冯老四不相信,“不对,刚刚我从秦府出来还好好的,怎么会这么凑巧。青醁,你是不是弄错了?”
“我怎么可能弄错,趁着时间还早,咱们赶紧出城,要不然到时候城门一关,咱们就是插翅也难逃……”
“怎么会这样?”冯老四左右为难,“青醁,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陈青醁道:“这事说来话长,等以后我再慢慢和你细说。”
“那怎么办,秦少爷知道了没有?”
“他?咱们现在都自身难保,还能管得了他。四叔,现在事急,咱们还是先出城再说。”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嗐,嗐,青醁,”冯老四着急拉住她,“这,这事情也来的太突然了,你,你让我再缓缓。”
“再缓?再缓咱们就别想出去了。”陈青醁道:“说不定,这会儿秦老爷就已经叫人去衙门里了。”
冯老四又急又无奈:“成成成,咱们走。”
两人走了几步,冯老四不甘心问道:“青醁,咱们就这样走了,那钱怎么办?”。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钱,四叔,到底是你的命重要还是钱重要。你若是还想要钱,你现在就去跟秦天望要。”
“那自然是命重要,命重要。”
陈青醁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已经备好马了。咱们先出城,到时候要走水路还是山路再做打算……”
冯老四跟上几步后眼珠一转,假装捂着肚子喊道:“慢着慢着,青醁,我,我有些不舒服。”
陈青醁转过身。
“你,你等一等我,我去去马上就来。”
“真是的,那你快点,我就在前面那个路口处等你。”陈青醁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就来。”
冯老四说完后一溜烟往后面跑了。
陈青醁站在原地,看着他一路跑远了,嘴角这才露出了一丝笑。
这里离秦家也不远,要是从巷子穿插过去便更近。冯老四顺着一条巷子一路往回跑,一直跑到尽头,他才气喘吁吁的在一拐角处停下来了。前面不远就是秦宅了,从这里看去,刚好能看到秦家的大门。
他把头靠在墙上,慢慢探出头去。
每天辰时,秦家的大门便会准时开开,因为平时进出秦家的宾客多,外面各铺子来的掌柜管事也多,所以从早上辰时开始,秦家大门一般要过了酉时甚至戌时才会关。
冯老四探出头看了又看,有些不相信的睁大了眼,因为刚刚不久还开着的秦家大门居然已经严严实实关上了!
他一直看了好久,这才认命地缩回了脑袋。
看来,果然是出事了。
冯老四一下子沮丧起来,没想到自己千辛万苦来到这里,等了这么久,眼看着鸭子就要到嘴了,现在竟这样飞了。五千两雪花白银,五千两!就这样打水漂了。秦家那扇大门一关,就把他后半辈子的指望关没了。什么都没有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陈青醁就站在那个路口,等到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过去。她才终于看见了冯老四一路跑了过来。
“青醁,咱们走吧。”冯老四虽然喘着气,但面色如常。
“行,那我去牵马。”陈青醁脸色也依旧。“咱们现在就走。”
——
秦府东园里,春光澹宕,花开遍地,一眼望去满园的姹紫嫣红。自从那场洪水过后,这天气已经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秦玉甄今儿起来的早,她披着一肩红锦慵懒地歪在一张矮榻上,左手拿着个绷着一块缎子的竹弓,右手拈着针线张着兰花指,正低头在上面绣着一朵看不出是什么花的花儿。
旁边卉儿手里端装满碎绸子碎缎子的针线笸箩百无聊赖。
“小姐,我瞧瞧,都绣到哪了?”
秦玉甄拿起来看了看,一副单面挑花图,上面是一朵歪歪扭扭的水仙花。
虽然看上去实在不怎么样,但秦大小姐自我感觉还算良好,“嗯,瞧这针脚还算均匀。”
卉儿有些失望地收回眼光,心里想到:小姐果然不是那种能描鸾绣凤的主。
其实对于针黹女红,秦大小姐一向不怎么能上手的,虽说现今推崇女子心灵手巧,要会针线,会绣花。不但要会挑花,纳线,就连盘金,锁丝都要样样精通。但秦大小姐不一样,她一向养尊处优惯了,又用不着像那些小门小户女子绣女红换银子,这些挑线引针的事,她不愿意做也就罢了。
不过先前安嬷嬷眼睛还看得清楚的时候教过秦玉甄几回,只是这秦大小姐总没有那个耐心,断断续续摸了几回,到后来连梯针都没学会就搁手了。至于别的那些姑娘小姐们,她们从小就开始学习这些,不但要学,还要学的好,一来省得以后嫁了人被婆家笑话自己闺房短处。二来也显得娘家脸上有光彩。
所以呢,这几天也不知道秦大小姐突然动了什么心思,有时一吃过饭,她就开始拿起这些碎绸缎子孜孜不倦地学起来了。
卉儿看着她挑了几针后,便起身去打开窗户,这春天一到,一开窗户,满屋子便格外香。
“咦,小姐,你瞧。”卉儿有些稀奇地从窗棂上取下一枝带叶的海棠花,“这倒奇怪了,这花怎么跑到窗上来了?”
卉儿把花伸过来,“小姐,你看,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无聊,好好的来摘花干嘛?”
这是一枝新摘下不久的花枝,春上树梢绿叶肥,那一朵一朵的海棠花正开的耀眼。
海棠无香,花也小,但秦玉甄拿在手里,却看了又看。许久后,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花瓣,娇俏着说了一句:“可不是,这人还真是无聊。”
——
在离城二十多里的一条道路上,两匹快马正往飞奔前去。陈青醁双手挽着缰绳,眼睛看向正前方。新春的日头虽然不大,但是一路跑了这么久,陈青醁里面的衣裳已经被汗洇湿了不少。
“青醁,你看,前面有家客店。咱们先下马歇会脚吧。”冯老四朝她喊道。
陈青醁回头望了一眼,说:“不行,这里离城太近,再往前走十几里地就有一家客栈,咱们还是去那儿再休息。”
冯老四在马背上吃力地颠簸着:“不行了,跑了半天,我这腰背都酸了,青醁,咱们还是歇歇吧,再要跑上十几里,我这把老骨头非散架不可。”
陈青醁拽着缰绳慢慢停下来,算了,跑了这么远,歇一下就歇一下吧。
前面那间酒家就开在路边,两扇对开的大门,门前挑着望竿,上面挂着一面酒旗。
两人下了马来,外面一个伙忙上来招呼。
“小二哥,把马牵去槽上喂些马料,等会我们还要赶路。”陈青醁把绳子扔给他,“记着喂些水。”
“好勒,客官里边请。”
这间店虽然不大,但是这远远近近就这一家,所以陆陆续续的,也有一些人进来歇脚。
两人进了酒店,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冯老四四处望了望,低声说:“青醁,你说,咱们难道就真的这样走了?”
陈青醁给自己倒上一杯茶,“不走?难道还等着人家来抓咱们。”
冯老四咂了下嘴,说道:“我是说,你难道就没有舍不得谁?”
陈青醁手上一顿,“我能舍不得谁,不过,那几千两银子我倒真的舍不得。”
冯老四:“咱们不说银子,你还真舍得那秦家小姐?”
陈青醁抬眼看向他,“四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冯老四见她目光不善,便嘿嘿假笑了两声,“没什么,没什么,不过随便问问。”说完忙喊店伙计:“小二,有新鲜的肉没有?有的话切两斤来,另外再来一壶上色的好酒。”
“来了来了,两位还要别的菜么?”
“再来一碗蔬菜,快着点。”冯老四说完,转头过来,“既然要跑远路,不填饱肚子可不行。”
陈青醁沉默地喝着茶,不想说话。
不一会,伙计端来两盘菜,一壶酒。看着伙计摆上两个酒盏子,陈青醁放下茶杯,说:“四叔,你吃吧,我去槽边看看马。”
说完不等冯老四开口便起身走了。
“呵,不吃就不吃,我还乐的多吃点呢。”冯老四拿起筷子,毫不客气。
酒店的左边有一溜马棚,陈青醁信步走到马棚边,一个年轻的伙计正抱着一捆草过来。
这里没别人,陈青醁便静静地看着两匹正在吃草料的青骢马。
“这位客官,这马是您的吧?”
那个年轻伙计问道。
“是,怎么了?”
“没事,我看这马挺健壮的,一看就是能跑远路的那种好马。”
陈青醁笑笑没作声。
“哎,听客官口音,应该是外乡的客人吧?”
陈青醁看向他。
那人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前几年上京去赶考,在京城里住过两年,听客官的口音像是京城的,所以就随便问问。”
陈青醁可没有心情和人闲聊,她站了一会,还是走开了。
这个时候,应该快未时了吧。陈青醁想着。
等她走进店里的时候,那冯老四竟然还在悠哉悠哉地倒着酒喝。
“四叔,咱们该赶路了。”陈青醁不想再等了。
冯老四手里拿着一盏酒,摆摆手说道:“别急,反正咱们都已经出城了,你先坐会,等我喝完了这壶,咱们再走不迟。”
“你要喝酒什么时候不能喝,现在也不早了,要是耽误了时辰……”
“你别急嘛,真的要了我这条老命了,我现在一身真是疼的不行,咱们就再歇歇吧。”
陈青醁无法,只得在一旁坐了下来。这冯老四可真是懒驴上辕。
时间慢慢过去,这店里的人也越来越少,陈青醁算着时间,正要开口催时,却突然看见店门外有几个人走了进来。
领头的那人锦衣华服,一派衣冠禽兽的阴险无耻。
秦天望!
陈青醁看看他,然后转头望向冯老四,脸色渐渐地沉了下来。
秦天望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笑看着她摇了摇头,“容少爷,别来无恙哦。”
30鱼死网破
“秦少爷, 你也太客套了, 咱们不是昨天才见过面吗?”
陈青醁看着秦天望身后面跟着的五个人, 这些人行走时身直步弓, 下盘沉稳,内行人一看就知道身手不低。
秦天望可不想和她绕弯子,他阴森森盯住陈青醁, “容少爷,你本事不是挺高的嘛, 你不跑了?你跑啊!”秦天望咬牙切齿,抬起脚来噼里啪啦踢翻了好几个桌椅。
店里几个吃饭的客人见来者不善, 一个个吓得连饭也不吃了, 赶紧丢下钱就跑了出去。剩下那几个店伙计, 也早已躲着不敢冒头了。
“……你他妈的倒是给我跑啊!敢跟我玩手段, 你当我是吃素的么。”
陈青醁脸色平静,看来, 今天这事估计有些难办。
冯老四起身走过来,劝道:“秦少爷, 秦少爷,咱们有话好好说, 你看, 我们不还在这里吗?这事,咱们再好好商议商议。”
商议?陈青醁看着他们两个,脸上漾出一抹笑。
她这笑看在冯老四眼里,却是浑身不自在, 他有些气急败坏,“陈青醁,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把我骗走,你能捞到什么好处?要不是我多了个心眼,那还不上了你的算!”
秦天望啐了一口,大骂道:“姓陈的,你想害我是不是?想害我,你他妈的还够不着!我告诉你,要是我脾气一上来,我就……”
冯老四忙拦住他,“秦少爷,你,你先别忙,这事我先问清楚,等会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陈青醁呵呵冷笑了几声:“看来,你们的交情确实不错。冯老四,也亏得我叫了你这么多年四叔,看在我师父的面上,我也不和你再做计较了。不过,人在人情在,我师父走了这么多年,要是你以后对我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了。”
“陈青醁!”冯老四瞪着眼脸红脖子粗地喊道:“我对你不仁?啊,你看看你现在在干什么?我们万水千山从京城来到这里,费了多少心,眼看着事情就要成了,你这个时候竟然撂挑子不干了,这到底是你不仁还是我不仁!”
陈青醁道:“我说过,我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银子。要是回到京城,你的钱我多少会补偿给你。”
“你能补偿的了么?你钱再多也不够五千两吧!”冯老四呵了一下,说:“难怪,我说那次你怎么突然和我提到这银子这事,原来那个时侯你就开始盘算了。陈青醁,你藏的也真是够深的了。”
陈青醁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现在来说这话又有什么意思,你们来这么大阵仗,不会只是和我说道理的吧。”
冯老四道:“这也是你逼的,青醁,只要你跟我们回去,今天这事咱们就当没发生过,你还是容家少爷,我依旧是你的仆从……”
秦天望插嘴道:“只要你照先前那样把戏演完,大家过个场就完事。到时候,该分你的钱我一文都不少你。”
陈青醁一笑,“听着还不错,不过,要是我不愿意呢?”
“不愿意?”冯老四一下变了脸色,“陈青醁,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秦天望也忍不住叫起来:“你今天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你也不看看你今天走的了吗?”
陈青醁看看四周,说道:“秦少爷,这天下的事,谁又能做得了谁的主。我不愿意的事,你们谁也强逼不了我。我要走,你们几个就一定能看得住我?”
秦天望一股怒气直冲脑门,“那你就试试!”
冯老四忙伸手道:“好了好了,你们都冷静一点,这事还没到那种田地,咱们重要的是求财。”冯老四可不想把事情弄僵,他放缓了语气,好声说道:“青醁,咱们再商量商量,你看,你我都是十来年的情份了,真要撕破了脸,大家彼此也太难看了些。要不然这样,这银子呢,你六,我四,大家彼此都留点脸面。”
陈青醁打断他的话,“你也用不着忙了,这钱,你要有本事挣你就去挣,想要我再回秦家,那我还实话告诉你们:恕不奉陪。”
冯老四顿时一脸铁青,哑口无言。
秦天望恨地咬牙,“行,行,你有本事,你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不是什么良善君子。”
“你既然要走,随意!不过,你是你,你有本事走我也不拦着。只是,我倒很想知道,到时候那秦玉甄有没有你这等本事了!。”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秦天望一脸狰狞,“姓陈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既然你做初一,我就做十五,她秦玉甄就是再厉害,我还怕她不死!等会我就回去杀了她。”
“你敢!”陈青醁狠狠瞪向他。
秦天望可不怕她,“你看我敢不敢,等我回去一进秦家大门,我头一个杀的就是她。呵呵,你们的事情,还当我不知道?你要敢走,我就敢杀!”
陈青醁死死盯着他。
冯老四站出来对陈青醁说道:“你又何必呢,当初你也是为求财而来的。要是你真的一意孤行,弄的我们什么好处都捞不着,那就别怪我们出此下策了。既然你不让我们好过,那大家都别想好过。反正到最后,不过鱼死网破罢了。”
鱼死网破,陈青醁慢慢冷静了下来。
四周一片寂静无声。
冯老四见她这样,便松了一口气,“看看,你也不是那迂腐不圆通的人,能有什么事情想不开的。”
秦天望看着陈青醁冷笑:“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用费那么多口舌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就不信你还能没块软骨。”
陈青醁静静地坐在那里,然后伸出两只手看了看,“失陪一下,我去洗下手。”
不等冯老四他们说话,她便起身离开了。
“嘁,我还以为她有什么天大的本事呢,你瞧,一说到秦玉甄,她就得乖乖听话,哼,跟我斗……”
陈青醁慢慢走去后院,后院左边有几间客房,右边围墙下有口水井,水井的旁边便是灶房。
陈青醁径直走向水井,然后脚步一转,闪身就进了灶房。
这个时候已经是未时三刻了,灶房里早已收拾得干干净净,靠窗下一张不大的条案上面,正挂着半扇猪肉。
不一会儿,陈青醁便走出来了,她云淡风轻地站在门口挽了挽袖子,手里却多了一把锋利的剔骨尖刀。
31踏春
通往前堂的那扇门关着, 陈青醁轻步上了一级石阶, 刚把手摸着门要推开, 却隐隐听到里面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心里一惊, 忙把耳朵贴在门上。
“……刚刚阿瑞说见到你的马,我还不信,没想到你还真在这里。”
秦天望的声音:“嘿嘿, 真是巧了,我今天也是瞧着天气好才出门的, 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了。”
“原来是这样,游春踏青。堂兄不是天天在莺莺燕燕脂粉堆里醉生梦死么, 什么时候也学的和那些文人雅士一样有这种闲情逸致了?”
“咳咳咳, 我, 我这不是跟容少爷学的吗?有句话叫做近墨者黑, 不是不是,叫近朱者赤……”
“她?我怎么没见着她?”
“秦小姐, 容少爷人刚刚上后院去了,等一会就会回来的。”这是冯老四的声音。
陈青醁站直了身子, 今天这是怎么了,该走的走不了, 不该来的全来了。
里面秦玉甄的声音传来:“也不知道这店家是怎么做生意?来了半天, 连个倒茶的都没有,卉儿,你去看看柜上有没有能喝的茶叶……”
“好的,小姐。”
站在门外的陈青醁拿着一把刀, 真是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这事也太巧了点,怎么这秦玉甄也来了?
想想,眼下这种情况该怎办?现在动手是不成了,非但不能动手,还要先稳住那些人。不过还没等她彻底想清楚,她便瞄到墙根下一个木桶后躲着一个人。
陈青醁悄无声息的站着,那人见外面半晌没动静,便小心翼翼地起身探出一点头来。没成想,却正好和陈青醁目光对上。
原来是刚刚那个喂马的伙计。
那伙计看了看陈青醁手里的刀,然后假装没看见人慢慢往回缩下脖子。
陈青醁赶紧朝他“嘘”了一声,招招手叫他过来。那人顿时吓得不轻,这真是祸从天降,自己没招谁没惹谁,怎么就让他遇上了这些人。他左右看看又逃不掉,就只好哭丧着脸战战兢兢走到了陈青醁跟前。
“这,这位英雄,我,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
“你别怕。”陈青醁把刀递到了他手上,“我呢,刚刚只想借这刀用一下。现在还给你吧。”
“……请问小哥高姓大名?”
“啊?免,免贵姓赵。”
“赵兄是吧,来,咱们借一步说话。”
——
店堂内,秦天望坐在一张桌子旁边等的有些不耐烦,对面的一张椅子上,正坐着一身光鲜亮丽的秦大小姐。
陈青醁推门进来时,店里面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瞧,这容少爷不就来了。”秦天望松了一口气,一边说一边却用眼睛狠狠盯着她,那眼里满是威胁和警告。
陈青醁眼光淡淡地扫了扫秦天望和冯老四,然后一路走到秦玉甄面前。
“你怎么来了?”
秦玉甄瞥了她一眼,道:“我怎么不能来了?倒是你,一声不吭就跑来城外了。”
既然不能说真话,陈青醁便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刚刚堂兄说是同你一起出来游春踏青来着?”秦玉甄道。
冯老四和秦天望快速对视了一眼,等着陈青醁回答。若是她现在就捅破这层窗户纸,那就别怪他们现在就下杀手了。
真是个好借口,踏青。
陈青醁笑了一下,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秦玉甄,她不知道秦大小姐到底是真个出游还是自己的那封信落到了她手中。要是前者,倒也很有可能,自打过了春祭,这两天坐马车轿子出城游玩的姑娘小姐们络绎不绝。秦大小姐要是出来游玩的,那便没什么,不过,万一要是后者?
想到这里,陈青醁微微一笑,开口道:“确实是这样,我们几个不过结伴来游春罢了,你也用得着这样盘问。”
“哦,是吗?”秦玉甄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垂下眼眸说道:“我何时盘问过你什么,只不过你平时要出门,你都会来和我说一声的。”
那神情委委屈屈,似是含着着无尽的幽怨。
秦玉甄说完,却不见陈青醁接话,她眸光一转,便起身道:“既然这样,我也不打扰了,卉儿,咱们走。”
这明显是有些生气了。
不过陈青醁现在可没心情去理会,她站在原地,看着她款款而去。瞧这情形,秦玉甄不像是知道真相的样子。
陈青醁稍微放下心来。
“啧啧啧。”秦天望一脸惊奇,“容少爷果然是天分高,才情远,没想到自己一个女儿身,却招的秦家小姐对你爱成这样。等哪天有时间了,我倒很想来向你讨教讨教。”
陈青醁转过头冷冷盯着他。
秦天望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自己现在处于上风,她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道我真个怕你,要不是还要靠你这最后一把,我早就要和你动手了。我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不和你计较是我肚量大,你可别得寸进尺,如果你下次要是再敢跟我玩手段,我就对你真不客气了。黄泉路上无老少,姓陈的,你可要给我想清楚了!”
陈青醁道:“秦天望,你也别太得意,要是你敢伤害她,我也有本事让你生不如死。”
秦天望道:“行行行,我呢,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只要你帮我拿下秦家家产,秦玉甄那里我可以饶她一条性命。到时候,你们两个恩恩爱爱双宿双飞就是飞去天涯海角都成。”
说着他看了看外面,桀桀笑了几声:“容少爷?你看,人都走了,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你要再不去追,搞不好,你回去后就难哄了。”
“可真是劳你费心了,秦少爷。”陈青醁冷笑一声,转身出去了。
“不客气啊,容少爷,您慢走!”
秦天望看着她出门而去,这才收回了目光。
“冯四爷,以后你可要给我精细点,你今天差点坏了我大事,现在这关键时刻,要是再出一点错,你以后就不要再来见我了。”
“秦少爷,知道了,你放心,你放心,一定没有下次了。”冯老四赶紧道。
——
前几天虽然天气好,但是太阳大,要是出来游山玩水,总感觉太晒了一些。不过今天却好,风和日暖,过了晌午后,微风习习,连日头也被天上的云遮住了不少。
陈青醁骑马一路追赶过来,下了驿道望西走上十里来路,便是一片好山好水,这里四处春意盎然,满山遍野的树草中蛱蝶翻飞。
这一路上不时可以看见一些嬉闹欢笑的贵家小姐太太。看来今天还真是个出游的好日子。
陈青醁再拍马追上几里路后,便看见了秦家的马车。
那个卉儿横坐在马车的外面,一听后面响起疾马蹄声,便攀着马车使劲往回看。
“小姐小姐,好像是姑爷追来了……小姐,你算的可真准。”
陈青醁一抖马绳,那马几个扬蹄后便追了上来。
透过马车上掀开的窗布,她终于看见了靠在车上晃晃悠悠的秦大小姐。
“秦小姐~”
秦玉甄却好似没有听见,直到陈青醁叫了她第二声,她这才转过头来。
陈青醁对她露出一丝笑容,柔声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你问这个做什么?反正你又不去。”说完又转头回去。
陈青醁道:“你看,我来都来了,咱们同路作伴如何?”
秦大小姐这才偏过脸来,眼里含着柔柔水光,“那,要看我心情了。”
她轻轻瞥了一眼陈青醁,那眼里,早已生出无限柔情。
陈青醁最受不住秦玉甄这种俏生生的模样。
她忙岔开话题道:“这儿风景确实不错。”
“嗯。”
两人说到这里,就不知道再要说什么了。
“你,你今天怎么突然想来城外了?”
陈青醁随口问道。
秦玉甄眼神黯了下来,“早就准备几天了,瞧今天天气正好,便来了。”
“哦,这样。”
陈青醁终于放下心来。
没一会,马车到了一座山脚下,驾车的把马渐渐勒住后,卉儿便一下跳了下来。
秦大小姐伸出手挑开了帘子,一手提着裙角走了出来。
陈青醁正要上去打个扶手,却见卉儿屁颠屁颠伸出手去,“小姐小姐,你要慢一点。”
陈青醁只好悻悻地收回手。
秦玉甄今天湘裙凤髻,花容袅娜,看着似乎比以往更加动人。
她走到陈青醁面前,一双杏眼在她身上扫视了一圈后轻轻开口道:“路也不远,瞧你一身的汗,也不知道走慢一些。”
32风生袖底
陈青醁极少见这样温柔体贴的秦玉甄。秦大小姐一向在她面前强势惯了, 虽然这段时间两人关系缓和了不少, 但都是因为她在秦玉甄面前一直放低着姿态, 她心里有愧疚, 秦玉甄让她往东,她就绝不往西。
虽然她还是没有对之前那番话做过任何解释,但聪慧的秦大小姐并没有再拿这事来破坏两人的关系。她和秦玉甄之间难得这样心平气和, 尽管她也知道她心里仍旧存着疙瘩。可在彼此都心知肚明中,两人竟然相处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融洽。
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慢慢走着, 这真是一段难得的好时光,陈青醁看了一眼身边婀娜美丽的人儿, 心思蓦地又百转千回起来。
不知道以后秦玉甄的这份难得的温柔会给谁, 谁又会和她共结连理将她护在掌心宠溺呵护相伴一生一世。一想到这里, 陈青醁心里就酸酸涩涩很不是滋味。
她一时有情无绪, 连勉强挤出一丝笑都难。
“这里过去好像是有一个湖,我陪你过去吧。”陈青醁低低说道。
秦玉甄目光盈盈, “好。”
又是这样。
陈青醁不太自在地躲开了她的视线。
“咱们走吧。”
“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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