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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卖货娘子 (7)

  小姐难嫁

走出来,“卉儿,去叫人舀些热水备着,等会小姐醒了还要吃药。”


“哎哎哎,我说秋纭,你怎么就不急呢,我刚刚说的难道不对?不说这次吧,啊,就以前,姑爷假冒那容少爷骗了小姐不说,后来还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又伤透了小姐的心。你也瞧见了,这都大半年了,小姐为了姑爷,几乎一天都不曾好过,现在更好,不过见了一面,就把人弄成了病,你说,你说小姐这是何苦呢。”


秋纭心情也不好,“你嚷嚷什么,咱们能有什么法儿,现在说这个还能有用?你要有本事,你去找到那人说去。”


“哼,说就说,以后要是能见着她,我还敢骂人呢。她人有什么好,辜负了小姐的心,那她就是星宿下凡的都不成。”


秋纭被她念叨的心烦意乱,“好不好的,也轮不上你说了算,现在小姐这样,咱们谁也劝解不了,除了多用心伺候着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刚刚出去的时候,老爷正打发人过来问呢,我一天到晚没个停歇,等会儿,我还要去前院回话,有你这怄气的工夫,还不如去厨房多熬会药呢。”


秦仲崑这几天也是寝食难安。除了早晚过来东院看视一遍外,一天至少也要叫人过来四五趟。


“我,我这不是担心小姐嘛,你刚刚也听大夫说了,要是病情不好,指不定以后会怎么样呢!”卉儿委屈道。


秋纭道:“行了,眼下咱们好好把小姐服侍好就好,还有啊,安嬷嬷那里,你也要长点心,她老人家要问什么,能瞒着的就瞒着,要是实在瞒不住,你也往轻易里说,唉!这一天天的,可别再弄出别的事来了。”


“哦,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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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纭抽空去了一趟前院,也不敢瞒着什么,除了大夫的话外,这前前后后发生的事,她都原原本本禀告了老爷。她现在也毫无主意,要是秦玉甄万一有个什么,她一个丫鬟就是填上命也担待不起。


何管家也在,秦仲崑黑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这些话,你怎么之前不说?”


秋纭站在地下忐忑不安,“老爷,不是我不说,而是,而是……”


“罢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了。”


这事只要秦玉甄吩咐过,那这些丫鬟小厮必定不敢乱说话。


“真是现世孽障。”秦仲崑痛心疾首,“何义,你看看,这事该怎么了藤才好?弯弯绕绕这么长时间,怎么还牵扯不清?”


何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万事不由人计较,老爷,这婚姻之事也讲究个两情相悦,既然小姐心上有人,咱们也不能逼着她另嫁他人,否则……”


“我就知道,除了那个人,她心里就没打算接纳别人,也罢了,这事情也急不来,等她好了以后,再做打算吧……”


秋纭低首不语,有些事情,她比别人再清楚不过了,她现在隐隐有些担心,就是怕小姐自己挽不过来,病情难好。


事实上,秋纭的担心确实不无道理。


时间一天天过去,本以为病情能够好转的秦大小姐却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直起色。药虽然没少喝,可病却一直不退。


才几天工夫下来,终日卧病于床的秦玉甄就一天比一天病重起来。她手脚冰凉,饮食怠进。就算那些医理再精的大夫怎么开药诊治都已经压不住病势。到了初十边,秦大小姐已经病的是药石无用,七魄悠悠,三魂荡荡,眼见着就要魂归西天去了。


东院正房里间。


安嬷嬷拿着手杖坐在床沿边上,秋纭再一旁喊着:“小姐,小姐,你醒醒。”


唤了她好一阵后,秦玉甄才悠悠转醒过来。


安嬷嬷颤巍巍问道:“玉甄,你,你可好点了。”


“嬷嬷。”病色恹恹的秦玉甄开口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你好生歇着,还早呢,”安嬷嬷拿手揉着眼睛轻声说道:“别的你也别挂念,咱们好好的把病养好。”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若是一倒下来,那比草木还要脆弱许多。


秦玉甄一脸腊白,连喘口气的力气都使不上来。


“嬷嬷。”


“……我疼。”


这话听的安嬷嬷是心碎肠断悲不自胜,一双眼睛霎时就流出泪来:“嬷嬷知道,好玉甄,等会喝了药就会好的,喝了药,咱们就不疼了,等你好了后,咱们再商量一个万全的打算,啊……”


一旁的秋纭也生生被逼出眼泪,“小姐,咱们喝点药好不好?再这么下去,我,我……”


秋纭说到后面已经是哽咽难言,“小姐,你光念着姑爷,你也该想想老爷,想想我们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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贇州城里生意最为兴隆的赌行鸿升馆从来不会缺少客人,不管是三伏盛夏,还是数九寒冬,这里都是宾客满座。


这天午时才过,打街角那边就晃晃悠悠走来了一个人。


进了鸿升馆后,一些熟识的人便喊道:“哟,葛少爷,你又来了!”


葛五满脸是笑,“几位好,几位好。”


葛五打着招呼,一边往楼上上去。才走到一半呢,就见几个眼生的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葛少爷,请借一步说话。”


“你们?”


“我们是秦老爷派来的,只是想问葛少爷几句话。”


“……”


“葛少爷,你可知道容少爷现在在哪里?我们老爷有事要找她,若是葛少爷告知了我们容少爷再哪里,我们将感激不尽。”


“我,我怎么知道她去哪里了,我都好些天没见着她了。这位兄台,你去转告秦老爷,这事我真帮不上忙。”


“葛少爷,我们也不容易,你要是帮了我们这个忙,以后咱们老爷自然不会亏待你……”


“这位兄台,我确实不知道她人在哪里,我葛五又不傻,我要是知道她的下落,我还有必要瞒着你们干嘛?”


自从那天从城西分别之后,葛五真的对陈青醁的行踪一无所知。


“……那张假的通关文书还在我家呢,那容少爷都已经知道了我在骗她,她怎么还会再来找我。”


“葛少爷,你可要想好了,要是你知道那容少爷的下落却隐而不说……”


“真的真的。”葛五指天指地发誓道:“要是我葛五有半句假话,就叫我不得好死!”


来人对视了几眼后,拱手道:“葛少爷,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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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冬天冷的早,不过才十月中旬,那数九寒霜就铺天盖地的降了下来。每每一到下午,那天空就会变得越发阴沉起来,弄的人总以为药下起雨雪来。


贇州城里靠近西城门的一间客栈里,几个围在一起吃饭的客人不时闲话着。


离这张桌子不远的地方,正坐着一个头戴笠儿,唇上留着一撇小胡子的年轻人。这人面前摆着两碟菜,一个人慢条斯理地吃着酒菜。


……


“瞧瞧今年这天,要是再刮上两天大北风,指不定就会起大雪。”


“谁知道呢,要是今年冬天太冷,我看肯定得冻病不少人。”


现在是太平年月,只要没病没灾,老百姓的日子便可以过的下去。


“就说是呢,不要说普通人家了,咱们贇州城里那秦老爷秦家千金不也照样病的要死了么?”


“诶,怎么说怎么说?那秦家小姐前段时间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下子就病倒了。”


“你才知道啊,都半个多月了,听说秦小姐那次去了南城一个什么地方等人还是怎么着,反正,自那天后就开始一病不起,到如今,那是病的人事都不知了。”


“这么严重?那秦小姐长的如花似玉的,要是真死了,倒也可惜了。”


“那能有什么办法,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唉!那秦小姐料是没指望了,这贇州城里最好的大夫已经是请过几拨了,可是都没用。反正现在那秦小姐不过是挨日子罢了,过一天是一天,听说,这秦家啊,已经连后事都备下了……”


那边留着胡子的年轻人把杯子剩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沉声喊道:“小二,结账!”


59再相见


秦府这几天满府愁云惨雾, 秦仲崑悲伤焦急, 人瘦去了一圈不说, 不过几日光景, 他那鬓边的白发就多出了不少。


秦仲崑刚刚从房中出来,没走上几步,背一佝, 人便无力在廊下长凳上坐了下来。


何义忙上前去,“老爷?”


秦仲崑摇摇手, “无事。”


这边卉儿扶着安嬷嬷出来,一出门口, 安嬷嬷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昨儿还好一些的, 今天这病怎么就反复了?”


安嬷嬷这些天过来一趟哭一趟, 大家除了担心秦玉甄的病情,又要忧心这老太太不要伤心过度哭的老病犯了。


何义只好上前劝解道:“嬷嬷, 你老人家年纪大了,先保重身体要紧, 小姐这病,或许挺一挺就过去了。”


“先扶嬷嬷回去。”秦老爷抬起头吩咐道。


何义朝几个丫鬟挥挥手, “好生扶着去。”


安嬷嬷擦着眼睛, 哽咽不止,“老天爷,你怎么就这么不长眼,你要是把她病死了, 我也不活了。”


秦仲崑低首沉默着,该想的法子,他也想过了,要是玉甄命该如此,那就真没奈何了。他无力的靠着柱子,语气悲痛:“想我秦家也算慈善宽厚之家,断没有做过什么违法犯歹之事。神在心中,人心为神,玉甄也从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她不应该是这种结局。天佑善人,我秦仲崑如今别无他求,只求老天爷凡事慈悲一些,看在我一世积福行善的份上发发怜悯,救我儿性命一回。”


何义心里还有别的事,可现在老爷这个伤心的样子,他几次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口来。


秦家堂少爷秦天望自打进了监牢后,老爷便已和他恩断义绝了。秦天望为出监牢整尽了家财打点那些衙门中人,虽然最终出得狱来,但人早已成了丧家之犬一般落魄不堪,一天到晚,除了喝酒到处骂人外已经一无是处。大约是穷困潦倒走投无路,他常常怂恿那个怀着身孕的女人来秦府门口索要钱财,若是要不到银子,那女人便会倒在地上乱哭乱滚吵闹撒泼闹的尽人皆知。虽说老爷曾经吩咐过不理不睬,可毕竟堂少爷还是秦家人,来软的不行硬的更不行。所以那女人每次一来,何义便会烦不胜烦。


唉!人到这一步了,真是什么怪象都做的出来。今年这多事之秋,家宅不宁,要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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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冬时节,冬至还没有到来,今年第一场雪便毫无声息在夜里落下。早起的时候,那些四散而蔓延交错的树杈上便铺满了薄薄一层细雪。


秦玉甄上午昏昏沉沉醒来一阵后,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一直守着她的秋纭和卉儿束手无策,秦玉甄除了昨天强撑着吃过几口素面后,今天是已经是连药都不肯喝一口了。


刚一入夜,秦家的婆子早早把廊檐下的灯点着了,四周寂静,昏黄的灯光映着地上一层白雪,显得格外清冷。


卉儿从外面倒了一盅温水进来,秋纭起身在水里绞了块手帕,默默替秦玉甄擦着手脸。


秦玉甄这几天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弄的轮流守夜的几个丫鬟担忧不已。


卉儿看着桌上冷掉的药愁眉不展,灶上还煨着一罐子汤药呢,这上次的药还没喝一口。


她拿着药碗走出了门,下了石阶后,她正要把汤药倒去花根底下,冷不防就看见有人从围墙上翻了下来,卉儿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一句‘快来人啊’还没喊出来,就看见来人走到了廊下的一盏灯光下。


她见鬼似的把眼睛睁得滚圆,“姑,姑爷。”


陈青醁停住脚步看了她一眼,“小姐呢?”


“在,在屋里。”卉儿磕磕巴巴,“在床上躺着。”


房内隐隐有灯,陈青醁径直走上了石阶。


卉儿端着个药碗,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秋纭听见外面说话的声音,正要起身时就看见陈青醁走了进来。


一见是她,秋纭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姑爷,你,你终于来了。”


陈青醁轻轻一点头,便转身走向了床边。


此时躺在床上的秦玉甄虚弱不堪,一头秀发凌乱的散在绣枕上。


昏昏沉沉中,她只觉得自己陷进了一片恍惚无边的黑暗之中,那黑暗时而支离破碎,时而一片迷蒙,时而寂灭虚无。秦玉甄感觉身子如同一丝微尘飘飘荡荡沉浮于这杳冥之上,到处是混沌一片,阴雾笼罩。


陈青醁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秋纭看不见她的表情。良久之后,她才见陈青醁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秋纭叹了一口气,便掀开暖帘走了出去。


屋里剩下的两人,一个沉睡不醒,一个静若石雕。


屋角的香炉上袅袅依依,新换的白梅香香气淡而飘渺。坐在床边的陈青醁眉梢间虽是疲倦,但神情不改温和如水。烛火灯影里,她侧首静静地看着沉睡的秦玉甄。


才多久没见,秦玉甄脸上没一丝血气,她之前的气色全无,一缕芳魂杳杳,人早已经瘦的不成了样。


陈青醁压下心中抑制不住的痛苦,可以前的事却一幕幕在她脑子里闪过。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两人之后的相识相知,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缱绻柔情,那些怨恨哀愁,她们相识不过一年多的时光,可是,陈青醁此时却感觉两人走过了大半辈子。两人的爱恨情仇,全都深深刻在了她们心底。因为,这一世,她们的情再怎么深,也抵不过缘分浅薄。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她和秦玉甄,到底要修的多久才能有那百年花烛之情。


“玉甄,若有来世,三生石畔,你可会等我?”


“……”


“你不是想见我吗?玉甄,你看看,我这不就来了吗?”


“玉甄……”


深陷混沌的秦玉甄似是从遥远的天边缓缓归来,她慢慢睁开了眼睛。


人生似梦,刚刚在梦里,她再无离愁别恨,再无怨恨和伤害,再无爱恨折磨。那些错错对对,恩恩怨怨,都已离她远去。没有心痛的过往,没有纠结的情怨。所以,她才一直不愿意醒来。


陈青醁见她睁开了眼睛,这才微微直起身,自上而下的看着她。


秦玉甄躺在枕上,静静地望着陈青醁那双清亮的眼睛,烛光下,两人静默无言。


窗外的海棠花,开了,又落了。烛光摇曳中,秦玉甄目光流转,一念缘起,她把心错与了她,自从后,两人便注定了会坎坷。她们都是彼此命中的劫数,那些了不了的恩怨,断不了的念想,舍不下的情缘,都变成了她一生的牵挂。


秦玉甄全身无力,那身体里的病痛让她羸弱不堪,身躯终于倒下,她神情痴痴地伸出了手,慢慢贴上陈青醁的脸颊。


“你果真好狠的心!”


陈青醁看着她,神情一如既往的内敛淡然,她就这样清清浅浅地看着她,既不承认,也不辩解。


半垂的纱帐遮住了几丝灯光,半明半暗间,秦玉甄的手抚过她颊边微现的梨涡,“世上唯有人心最狠,这么久了,你要是再不来,咱们就再无相见之期了。”


“玉甄。”陈青醁开口了,“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你明明知道我是什么人,为什么你还不愿放手?玉甄,你这是何苦,你若放下,又何至于这么痛苦。”


“你是再聪明不过的,这些为什么,你心里难道就不知道?陈青醁,我只问你,你……你放下了么?”


……


陈青醁呼吸有些滞重,放得下也好,放不下也好,只要她秦玉甄能放下这些痴念,她陈青醁就宁愿一世孤寂。


“乌鸦怎配鸾凰对,人这一辈子这么长,若是姻缘颠倒,那还怎么度完这一生。我甚至,甚至什么都不能给予你。玉甄,这天底下的好儿郎多不胜数,我,我不过一流浪的江湖女子,我何德何能能得你所爱。我怕自己会害了你,我怕会折了你的福,你算计一下,我能有什么能值得你这样?以后还有这么多年,你又该如何面对世人?”


陈青醁半生沉浮坎坷,尝尽人间辛酸,她不想秦玉甄受那种非议磨难。两人这一世,生不能同寝死不能同葬,她又何必误了她的终身。


“这世事茫茫,一辈子又能有多长?你问我想要什么。”秦玉甄冰冷的手抚上她的眉眼,“这天底下的英雄好汉纵然再多,那也该我自行情愿才是,陈青醁,我不是那鸾凰,你也不是那乌鸦。我只想要两心相悦,只想要那朝朝暮暮。你要我算计什么?算计我们天涯陌路再也不见?还是算计我们天人永隔你独留尘世日复一日?陈青醁,你告诉我,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我算计什么?”


你说会折了我的福,你怕害了我,可是,现在你何曾不是在要我的命!陈青醁,你若是还不明白,这天长地久,我便留你一人去过罢。


……


60那你可要等着了


“……”


“……”


“陈青醁, 你今天其实大可不必来, 你放心, 就是我死了, 我也不会怪你,若是要怪,就怪我鬼迷心窍吧。这一切付出都是我一场心甘情愿, 又如何怨得了别人。”


秦玉甄语气冰冷,说话间已经喘了好几口气。


“玉甄。”


“你别这样说, 这一切其实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来招你。其实, 早在我救你那一回……”陈青醁停了半天才道:“其实, 那时我对你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我, 我心里怎么会不知道你对我的情。”


她垂下眼眸, 一重日月、一重乾坤,天地阴阳循环往复。无极生有极, 有极生阴阳,阴阳□□, 本就是天地之道。


可她们这又算什么?


“玉甄。”陈青醁伸出手,将她贴在自己脸上的手握住。秦玉甄的手冰凉透骨, 她强撑着说了这一番话, 早已气力不支,她的手腕无力垂在陈青醁手心里。


“玉甄,对不起。”


陈青醁心里万千的话,最后却只说了这一句。


“小姐……”


卉儿一手打起帘子, 一手端着碗汤药进来。


她见陈青醁手里还握着她家小姐的手腕,便低了头慢慢蹭到了桌子旁,“小姐,该喝药了。”


“你都好几天没喝药了,这药刚刚好……”


她觉得很不好意思,秋纭这死丫头,自己不来送药,却偏偏支使自己进来。端着碗,卉儿只觉得自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你先出去。”秦玉甄说完后,又低低地喘了一口气,她想要的,并不是这人的一句对不起。


卉儿心里有些着急,眼睛有意无意往陈青醁身上瞧上几眼,心里嘀咕道:秋纭不是说姑爷一来小姐就会喝药么?怎么小姐还这样?


“小姐,咱们还是先喝药吧,要不一会又该凉了。”


卉儿不甘心就走,又站着等了好一会,也没见她家小姐开口。于是她哀哀怨怨地瞥了一眼陈青醁,默默地端着碗走出了屋子。


卉儿走后,屋里便剩了相对无言的两人。


陈青醁心生悲感,“玉甄,你又何必这样糟蹋自己身子,你这样,我又于心何忍。”


“我死不死与你何干?陈青醁,我告诉你说吧,我秦玉甄就是做了那黄泉路上的阴鬼,那也是自作自受,你犯不上在这里虚情假意。”


“虚情假意?”


陈青醁定定望着眼前那一片虚空,窗外霜寒月落,隔着影影绰绰的烛光,她心中更显悲凉,“玉甄,那黄泉路上太阴森黑暗,那去往阴司地府的河川也深不可测。你,你要是真去了,我又哪里放得下心。黄泉路上好作伴,不如,我陪着你一起去,咱们先去那往生桥,之后我会再陪你慢慢趟过三生池,等到……”


“你!”秦玉甄气的差点背过去,“陈青醁,你既然连死都不怕,那这,世上你还怕什么?你不是自信厉害吗?可你现在这算什么?是不是,真要我死了,你才愿意善罢甘休。”


陈青醁苦涩一笑,她陈青醁本就孤身一似无巢燕,身微命薄,就是死,就是死后再下那十八层地狱,下那堕落千年难解释,沉沦永世不翻身的血池狱、阿鼻狱和秤杆狱也可以毫无怨言。可是她却害怕世人加在秦玉甄身上的闲言碎语,害怕她以后的那些艰难,害怕自己这罪因连累她遭受阴司地狱报应。


“……玉甄,不要再说那个字了好不好。人生一世,咱们先好好活着,今生无缘,来生咱们便做一双比翼双飞无拘无束的珠鸟,咱们相伴相生,永不分离。”


“来生?”秦玉甄嘴边浮现一丝冷笑,“你这一世都不明白,却为什么去指望下一世?陈青醁,你待我如此狠心,若是真有下辈子,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永远都不想!”


陈青醁眼神一黯,垂下了眼帘。


秦玉甄躺在床上心淤气滞,眼睛发涩,话也说的有气无力,“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从今往回,你是你,我是我,咱们一刀两断,谁也欠不着谁……”


秦玉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陈青醁慢慢站起了身。不过才站了一会,便默默转身走出了屋门。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了寒风,那风低低的穿过夜空,刮着窗户纸飒飒作响。


那人就这样走了,独留下一室的凄寂,到最后,她竟然连句临别的话都没有,此景同此情,令秦玉甄一时悲从中来。原来这人竟是如此负心薄情之人。她心头一片冰凉,眼中瞬间便搁满了泪水。


里屋中的人无比难过伤心,外间几个丫鬟突然见陈青醁走了出来,顿时都怔住了。


陈青醁环顾了一下四周,径直走到炭盆边,旁边小桌上有个现成的药碗,她伸手提起煨在炭上的药罐,自顾自就着药碗慢慢倒了一碗汤药。


卉儿忍不住张嘴正要过去说些什么,被一旁的秋纭一把给抓住了,她给了卉儿一个眼神摇摇头。


陈青醁倒好了药,无视几个丫鬟错愕的目光,放好罐子,然后伸出手一圈圈挽好了袖子。


几个丫鬟看着她挽好袖子后端起药碗,一言不发撩起帘子又走进了里屋。


卉儿傻傻地转过头对秋纭说:“这些活难道不是咱们做的么?”


秋纭忍无可忍的在她额上戳了一下,“你,你就笨死算了。可别叫我再看到你这傻子样。”


陈青醁端着药,等走到床边时,才发现偏过头来幽怨哀伤瞪向自己的秦大小姐。


陈青醁一顿,便在桌上放下了碗。


“玉甄,既然你下辈子不愿见我,那咱们这一世便好好的。毕竟是我招你在前,若是他日将堕入三途,那么这所有的罪业和轮回报应就该让我一人承担。”她眼中目光闪过一丝温柔,口中却淡淡说道。


秦玉甄有些恨恨地看着她。


陈青醁心中平静,她动了动嘴角,一边脸上现出了浅浅的酒窝,“既然这样,那咱们便试看天命吧,你,你若想怎么样,咱们便怎么样。”


“……”


“这药温的刚刚好。”陈青醁道:“来,我扶你起来,咱们把药喝了。”


秦玉甄一双杏眼依然瞪着她。她全身虚弱,也没心思再说多少话出来了。


陈青醁把帐子重新挂了挂,然后弯下腰来,“我把枕头给你垫高些,你也好靠着些。”


她伸手绕过秦玉甄的脖子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肩上,正要腾出一只手来垫高绣枕,却冷不防自己脖子根上传来一阵疼痛。


秦玉甄的头靠在她肩上,既然就势,她一张嘴便咬在了陈青醁的脖子上,像是积蓄了所有的恨,她的牙齿紧紧咬着陈青醁不放。


“玉甄?”


其实这点疼痛对于陈青醁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秦玉甄病了这么久,体虚气弱,便是她用尽全力也没多大气力。


陈青醁收回手,静静地等着她松口。


陈青醁一只手扶着她的腰,秦玉甄微微温热的唇贴在她肌肤上,一头凌乱的头发缠在了她的身上。


久久之后,终于气力全无的秦玉甄才慢慢松开了嘴唇。


此时两人姿势亲密无间,秦玉甄软软地伏在她身上,已经虚弱到极点。


“玉甄。”陈青醁伸手拢了拢她的头发将她轻轻放下,“我一直都会在这里,你若是要恨我,等你病好了,你想怎么报仇都可以。你看,这样可好?”


秦玉甄孱弱不堪,脸色苍白如雪,她躺在枕衾上,半垂的目光依旧粘在陈青醁脖子那发红的一块上。


“是么?陈青醁,那你可要等着了。”


陈青醁手上一顿,她将被子拢好后才把药端了过来,“只是,咱们要先喝药,这样你病才能好的起来。”


61你刚刚去哪了,这么久?


屋中散发着一股清苦药香, 陈青醁坐在床沿边上, 一手握住勺柄舀了一勺汤药, 吹了吹, 便侧过身小心送到秦玉甄的嘴边。


“这药味苦了点,不过温的刚刚好,你慢点喝。”


秦玉甄靠在枕上, 见她这般殷勤,一双清冷的眼睛终于泛起了浅浅涟漪, 她张开唇,就着勺子缓缓将药含入了口中。


陈青醁一手执勺一手端着碗, 看着那黢黑的药汤一点一点的进了她的唇齿间。


她低头, 拿勺子在碗里搅了一圈, 然后一口一口喂着秦玉甄。


这药确实苦涩, 大概是长久没吃东西脾胃不适的缘故,秦玉甄蹙眉忍着苦味咽下了几口后, 生生被那苦涩逼的一双眼皆是濛濛烟水色。才喝了半碗后,她就怎么也不肯喝了。陈青醁无法, 哄着她又喝了两口,这才放下了碗。


她起身倒了碗水, 待秦玉甄漱完口后, 便慢慢扶她躺下,“你先好好歇着。”


她神情温柔,伸手拢了拢秦玉甄的头发,“你放心, 我就在这里。”


秦玉甄躺在软枕上,神思疲惫,她看几眼陈青醁,没多久,便阖了眼帘沉沉睡了过去。


……


外面风凛冽冰冷,夜色深沉如墨,那风从树石间呼啸着穿过后打在窗上沙沙响,屋内暖香氤氲,陈青醁静静地看着被下的人。兜兜转转,自己究竟还是放不下她。这一夜,十年,或是一辈子,岁月那么长,她会不会像这样一直陪着她?一直陪着她到老。


亥时正的时候,秋纭打了帘子进来,她见秦玉甄已经睡着,便轻轻地揭了火盆上的铜盖重新添了几块炭。


“姑爷,你看,要不你去歇着吧……”


“这里我守着就行。”陈青醁轻声道:“有什么事,我再叫你们。”


“哦。”秋纭应了一声,端着那剩的半碗药退了出去。


床上的秦玉甄憔悴疲倦,她呼吸轻轻浅浅,四周一片寂静,陈青醁坐在床边,就这样一直守到了孤灯半灭。


这天晚上东院的丫鬟婆子知道了姑爷重新回到了秦府,到第二天一早时,这姑爷在大小姐闺房守了一夜的事,几乎整个秦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知晓了。


第二天辰时还没过,前院一个通事小厮就恭恭敬敬侯在东院门外了。


秋纭早上打廊下一过,那小厮便赶着上来道:“秋纭姑娘,姑爷可起了?老爷叫我来请姑爷去一趟。”


秋纭昨晚后半夜在外间侯了半宿,这会儿精神很是不济,“我知道了,我一会就去告诉姑爷。”


她说完后,便叫住一个小丫头,“你们谁去南院了,姑爷的衣裳怎么还没取来?”


“秋纭姐姐,卉儿去了,想来应该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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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依旧还是之前那样,曲廊华堂,亭榭廊槛,宛转其间,除了路边新种了一些四季花草外,其余的并没有多大变化。


陈青醁出了东院门,顺着一条白石路前往前院。熟门熟路的上了曲廊,走过一道拱门,没费多久时间就到了前院的正厅。


前院这边清幽静谧,秦仲崑焦灼在房内踱着步,身为人父,他这段时间心力憔悴,整个人看上去已苍老了许多。


陈青醁进了正厅,依旧一惯的从容道:“秦老爷。


秦仲崑转过身,“秦老爷?”


是了,这人不是那容醴,那声‘世伯’她也不可能再叫,秦仲崑的目光恢复了平静,“你来了,坐。”


陈青醁拱手道:“秦老爷,先容我说声抱歉,之前在贵府多有叨扰,也,给秦老爷的声誉造成了一些不可挽回的损害。虽然一切的因缘起无常,有些事情我亦不由己,但我本身罪亦难免,实在是愧则有余。只是,一直以来,这都并非我本意,自我来江南后,素蒙秦老爷关照,相与一场,还望秦老爷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能够见谅一二。”


秦仲崑摆摆手,沉声道:“罢了,你话都说到这里了,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现在再提及也没必要。这天下不如意的事情十之八九,我也不是那执迷不化的人,以前之事一总不再追究。现在外面官差正在各处严行搜查,既然你这个时候还能来秦府,我想你也确实不是那无情无义之人。”


人生一世,生死最大。想他一个半世强人,自己女儿自幼娇生惯养,平时也没有受过一点委屈,没想到这次为了眼前这人,差点连命都要搭进去。虽然这人也不是什么天上有世间无的人物,但是搁不住自家女儿愿意。要是这人不在,就怕她也活不得了。有些事情,他这个当爹的也毫无办法。两人既然断绝不了,那索性便由她去吧。


陈青醁拱手道:“多谢秦老爷。”


秦仲崑也不再故作狠心,“玉甄的病,你也看到了……她母亲去世的早,我自小是惯了她些,虽然她平素虽然傲性了点,可她并不是一个坏心之人,如今她病势不好,心气衰耗,药也不肯吃,我如今就是担心她再有个什么。既然你能劝着她,那不如你就在这里安心住下来,一来你可以好生劝她喝药。二来,你在这里,也免得她时时牵挂。”


陈青醁想了想,道:“秦老爷,我不过是一个避罪在逃的要犯,现在外面官兵正在到处排查,这样的话只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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