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卖货娘子 (7)
秦仲崑道:“不妨,这事你也不用担心,我秦家虽然只是商贾之家,但这贇州城里城外,我秦仲崑多少还能说得上一两句话。况且我刚刚叫何管家吩咐了下去,你在秦府之事,秦府任何人不得向外散布出去。那些人必不会向外面透露一字半句。只是,少不得要你在秦府委屈一段时间。玉甄身子虚弱,性子又拗。这事就算我向你相求……”
秦仲崑现在就怕节外生枝,要是这人在外逼不得已逃出这贇州城去,那这事只怕是难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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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青醁出来前院正厅时已经是时辰已经过了巳时。
她沿着一座游廊一直往前走,过了西边一座跨院,脚步不由得就往南院去了。这里光景她依旧熟悉,路上一些丫鬟婆子见了她,忙笑着打招呼:“姑爷,你回来了。”
陈青醁微微点点头,便过去了。
南院前面那个大莲池里荷枝枯败,她在池边站了一会,便往院墙那边走去,院门是关着的,里面隐隐传来几个丫鬟说话的声音,没一会,只听翠竹在里面喊道:“那地上的叶子谁去扫去,你们都在干嘛呢?”
“翠竹姐姐翠竹姐姐!好容易姑爷回来了,咱们什么时候能见着啊?这都一天过去又多久了,姑爷怎么还没过来?”这是桃儿的声音。
“你急什么,早晚有你见的,小姐还病在床上呢,姑爷哪里就走的开,去,你去把那屋里再收拾一下。”
“我这不是高兴么。”
“你啊,一时高兴,也就不管有人没人了,咱们把院里的事做好,别姑爷回来了还嫌你手脚不勤快。”
“……才不会呢,咱们姑爷斯文良善,平时连句重话也不会对我说的。”
“……”
世事无常,可但凡天下的有情有理的事物,都叫人心存感念。陈青醁嘴边不由露出一丝笑,转身离去。
东院的几个丫鬟正站在院门口,卉儿一见她进院门,连个招呼都没打立马就跑去了里面。
陈青醁进来时,秦玉甄已经醒了,她洗漱完重新添换了衣裳,头发绾了个松松的发髻,她半躺在床头,许是昨晚睡了一觉的缘故,许是喝了半碗汤药的原因,她今天脸色虽然依病色未退,但看上去还算精神。
见陈青醁进来,她便抬头看了过来,两人眼神不过对视了一会,她便偏过了头,把眼睛看去了别处。
陈青醁轻轻抿了抿嘴,走去了床边。
卉儿站在一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小姐今早吃了什么没有?”
“啊?哦……”卉儿才反应过来陈青醁在问她,“小姐醒来后吃了半盏燕窝汤。”
……
“今早的药煎好了没有?”
“在厨房熬着呢,秋纭刚刚去,怕是快好了。”
“……”
“……”
屋里一时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小姐,那,那我先出去了。”卉儿终于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了。她刚刚是高兴过了头,这会儿终于也回过味来了。
陈青醁等她出去后,才走去床边坐下。
两人目光重新对视上。
“你刚刚去哪了?这么久?”
陈青醁:“不过到处看了看,怕你还没醒。”她柔声问道:“今儿好些了没有?”
“这好不好的,哪有那么快。”秦玉甄轻轻说了这句,眼睛又在她脸上绕了一遍。
“你过来。”
陈青醁看着她,慢慢挪了过去。
她一身深青色外衫,虽然素了点,但整个人宁静淡雅,眉清目秀,此时看起来,总有一种入骨的温柔。
秦玉甄目光有些痴痴的看着她,“可我刚刚一直在等你。”
62我也喜欢你
“我知道。”陈青醁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我不会不辞而别的。”
秦玉甄垂下目光, “无妨, 就算你走了, 我也会等你。”
等你在人间,也等你在黄泉。
秦玉甄余下没有说完的话,陈青醁却已听到了。
她心中悲恸, 正要开口,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嬷嬷, 你怎么来了?杏儿,还不快来扶着嬷嬷。”
“秋纭丫头, 现在外面天儿阴着, 又冷, 你们屋里可要多添些炭, 小姐还病着,你们该多找几个得用的人来。”
“知道了, 嬷嬷。”
“小姐醒了没有?刚刚卉儿来跟我说姑爷回来了。人呢?”
“在里间和小姐说话呢。”
陈青醁耳中听着,她收回目光, 平复了一下心情,起身站了起来。
丫鬟打起了两边帘子, 安嬷嬷跟着就进来了。
“玉甄。”
“姑爷, 你可回来了。”安嬷嬷一见陈青醁,一时喜得满脸皱褶都挤到了一块,她走过来一手拉过了陈青醁,“玉甄, 你看,这回姑爷回来,肯定不会再走了,姑爷,你说是不是?”
陈青醁只得点点头,“对。”
一段时间没见,安嬷嬷整个人又佝偻了不少,这人年纪一大,只要经点事,好像就老的特别快。
躺在床上的秦大小姐此时不满了:“嬷嬷,外边这么冷,你也不在屋里不歇着,做什么这样劳神费力地跑来跑去。”
“我,我这不是过来瞧瞧姑爷吗?”
安嬷嬷说着,又颤巍巍过去替她掖了掖被角,“你病着,先躺着养养神。今儿早上的药喝了没有?”
“还没。”
安嬷嬷见她精神好了些,便放下心来。她拄着拐杖在床边找了一个椅子坐下,对着陈青醁唠叨开了:“姑爷你是不知道,玉甄这丫头遭了这场病,可把人吓坏了,我这些天整宿整宿睡不着,生怕她有个好歹。”
说到这里,安嬷嬷撩起衣角擦了擦眼睛,“只是,你不在,我们就是操心也不中用……”
安嬷嬷这话说的陈青醁羞愧不已,这事都是就因她而起的。
秦玉甄忍不住又开口了:“你老人家少说几句不行?我还好好的,你在这里又伤心什么。”
安嬷嬷道:“你别打岔,我就跟姑爷说几句话。”
“……前些日子咱们府里还请了僧道来替她保禳消灾祛病,现在她肯吃药了,那就可以望好了,姑爷,我知道她心里惦着你,要不然也不会病成这样。好事多磨,你也看在她这回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以后,该多疼惜疼惜她。”
……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算算时间,陈青醁回到秦府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秦大小姐因为心气渐顺,情绪也好,这病情开始慢慢消退,早晚也能下地走动了。
仲冬天气,天气正是寒冷的时候。
初二这天自早到晚,天空上就密密布着灰暗的云层。这天晚上,天上开始刮起纷纷扬扬的细雪,到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天地间已是一片莹白,地上已经下了一尺多厚的雪。
贇州城府衙三堂外,王恩正着急着忙朝这里赶来,上了台阶后正要进去时,他又往后退了步问门口的一个衙役:“师爷在里面?”
衙役摇摇头,“没有,一早上就没见到人了。”
王恩气急攻心,他很恨地朝地上啐了一口,“都是些忘恩负义的东西。”
三堂正堂里面,知府王大人颓然靠在桌旁,浑身上下早已没有了以前那种不怒自威的势派。
王恩跨进堂门,有些紧张地喊了声:“爹。”
王知府抬起头来,眼里燃起了不可遏制的怒火,“不长进的东西!都是你干的好事,现在上面要参了我的官,不但我,连你这辈子的前途都给毁了。”
王知府越说越气,他气的顺手抄起手边的茶杯就砸了过去,“孽障东西,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个混账!”
王恩赶紧缩头躲过了这一劫,他眼睛看了看桌上那封信函,低着头不敢应声。
今天早上贇州府府衙接到上宪行文,内中大概意思是京中几位监察御史大人联名参奏圣上,参贇州城府王盛王知府,贪墨国库钱粮,婪索属员,纵子为非杀人,参王盛名下师爷、家人皆鹰犬之徒,倚势害人。乞敕下法司严查严办,将王盛革职查办,一干人犯等,寘之典刑,以正国法!
王知府捶胸顿足,“若不是你一意与人争斗,我又何败于此!何败于此!”
其实当今官员贪墨成风,要是真查,谁也没有那么干净,所谓官官相护,只要不是得罪他人,谁也不会那样铁面冰心动不动就参奏别人,至于这纵子为非杀人,虽然这罪名很大,但若暗中操作好了,大家睁只眼,闭只眼事情也就过去了。
只是这回王大人显然是得罪了他人,要不然罪名也不会重至如此。王恩上回偷鸡不成蚀把米,人没害着,自己的人反被杀了一个,那人家属如今也向上递了供状,人证物证俱有。再加上那些监察御史个个一副铁面无私誓不罢休的样子,弄的王大人京中一干相好的同年都不敢出来照应。
而那个常常出谋划策的师爷见王家大势不妙,一大早就卷了铺盖跑的无影无踪去了。
上宪行文以雷霆万钧之势火速撤除知府王大人的职衔,命其将公事查办清楚,即刻回京待审。
另外,周呈是本地正六品安抚使司副使,朝廷也已同时下文,令他升补贇州城知府一职。周大人鸿运当头官运亨通,平白无故就拣了个知府要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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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青醁这段时间依旧像之前那样住在南院。其实最高兴的还是当属南院几个丫鬟,前些时候小姐还恨着姑爷时,她们这些曾经服侍姑爷的丫鬟自然不得府里的人待见。现在好了,姑爷一回来,她们在府里总算能抬起头了。
翠竹端着一盘蒸酥果进了门,小丫鬟桃儿立马迎了上去,“我来我来。”
翠竹左右看看,“咦,姑爷呢?”
“哦,姑爷出去了。”
“出去了?刚刚不是要尝这酥果么,怎么一会就出去了。”
桃儿笑笑道:“小姐刚刚打发了人来找姑爷,姑爷就走了。”
“哦。”翠竹过去将盘子放下。
桃儿跟上来问道:“翠竹姐姐,你说,咱们姑爷和小姐什么时候才正式成亲啊?”
“你个小丫头片子,好端端地问这个干嘛?”
“姑爷回来也这么久了,我就是想着什么时候能把这喜事办完。”
翠竹想了想,说:“应该也快了,本来两人亲事就定好的,前边都过完礼了。如今,只等送妆过门就能正式拜堂的。”
今天的北风依然很大,虽然下的雪不大,当陈青醁从南院走到东园时,经过长长的石板路,她身上已经落满了一身的雪花。
东院正房里间放着火盆,温暖如春。
病色已退不少的秦玉甄半躺在一个矮榻上,柔柔软软,虽无十分艳丽之色,却很有几分动人之处。
她见陈青醁从门口进来,便偏过脸垂下目光,“卉儿,再加些新炭和松柏香。”卉儿应下,出去了。
秋纭搬来一个绣墩在榻前,陈青醁便在秦玉甄对面坐下。
“今天好些了没有?”陈青醁问道。她这些天每天早晚都要过来,昨天晚上因为有事耽搁了半个时辰,这秦大小姐便见机使性子不肯吃药了。
秦玉甄抬眼,目光从她脸上转移到她耳朵上,这一路过来风大,陈青醁露在外面两只耳朵尖被风吹的通红,衬着那一片白皙的肌肤,倒更显的玲珑可爱。
秦玉甄移开眼光,放轻了声音道:“这么冷的天,病情没加重便罢了,还能指望好多少。”
她病中纤弱,以往那种娇惯傲气的性子已消退了许多。她娴静虚弱地躺在床上,下巴尖尖,连带着说话的中气都不足,陈青醁不由心生怜爱,她自忖亏欠她太多,自己虽然不忍那样离去,可到最后,依旧还是踌躇到她病到无可如何才肯过来,现在想想,要是自己不来,她不知该带着多大的恨才能离开这个世界。想到这里,她心下一软,那目光便更温和起来。
“玉甄……”
秦玉甄见她这样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看,渐渐的,她的一颗心都乱了起来。
“你看什么?”秦大小姐语气平稳,话间却带出了一些含羞之意。
陈青醁老实说道:“没看什么,就是看你。”
听到这句话的秦玉甄脸上不由泛出了薄薄一层绯红,她偏过头去,“我现在这样子能有什么看的……”她今天没有画眉,头发也没绾好,早知道,应该还搽些胭脂的。
不过有句老话说的好:情人眼里出西施。
陈青醁想到这里笑了笑,说:“有句古话你可听过……”说到这里她故意停了下来。
秦玉甄一下子也想到了,她嗔了陈青醁一眼,假装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青醁眼中不由带出笑,“这句‘情之所钟,虽丑不嫌’,我想确实很有道理。”
“你!”秦玉甄没想到她说的是这句,她眼波一横,“什么‘虽丑不嫌’,谁又丑了?”
秋纭在旁听的很不好意思,这两人分明就在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她低下头,想了好一会才想起一个借口,“小姐,那松柏香我先前收着呢,我先出去瞧瞧去。”
说完也不等秦玉甄说话便赶紧退出去了。
屋里只剩了她们两个人,秦玉甄动了一下身子,躺的久了,她已一身酸软。
陈青醁像往常一样替她把那双红绸儿鞋拿出来,她收起了笑意,正经道:“玉甄,你可听见前面那句了?”
情之所钟。
秦玉甄当然听见了。
她还知道她对自己这份感情从何时开始,从何时慢慢加深的。
只是她这话撩人又直白,让秦玉甄一时心跳不已。
穿好鞋下了地,秦玉甄才说道:“陈青醁,我也喜欢你。”
两人对面站着,秦玉甄眼神脉脉温情,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在两人眼神中流淌,无声传递着两人的情愫。
看的久了,秦玉甄情不自禁便伸出纤长手指轻轻地抚上她的耳尖,她此时的心仿佛风吹荷动,涟漪微漾,好像再漾开一些,就会融化开来。
两人离得太近了,近的陈青醁能闻到她身上的缕缕幽香,玉齿珠唇,等秦玉甄稍微回过神来时,陈青醁已经低下头轻轻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两人都有些情难自禁,秦玉甄呼吸微乱,刚刚陈青醁的亲吻就像是吻在了自己心上,她此时心迷意乱,等陈青醁再次吻下来时,她已浑身软绵倒在了她的怀中,两人的唇终于贴在了一起,彼此缠绕中,她的唇被她含住,那温柔的shǔn xī 让秦玉甄耐不住呻/吟出声,她气喘不已,一双手不由就攀上了她的脖子,陈青醁在她唇间反复辗转,那吻悠长温柔,令她心醉神迷难以自拔……
63暗送秋波
秦玉甄脸色绯红, 面颊上了微醺的热意, 她一张红唇紧紧粘在陈青醁唇上, 陈青醁闭着眼, 感触着她的温柔。
其实这风月之事讲究的是无师自通,秦玉甄的唇柔软温热,亲了一会, 陈青醁忍不住就伸出了舌尖在她唇上轻轻舔舐,秦玉甄心中一颤, 情不自禁就张开了双唇,两人喘息渐渐急促, 她们舌尖甫一相触, 那脑海里顿时一片火树银花, 那满山遍野光彩绚烂的情花令人目眩神迷, 两人纠缠在一起,吻的难分难解, 谁也舍不得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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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正是上午天气晴明的时候,东院里一片缠绵悱恻情意绵绵, 秦府前院却从远道来了几位客人。
正在房中对一些日常零用账的何管家见一个通事小厮进来禀告,何义问:“什么事?”
小厮道:“连州林老爷派人前来拜访, 门上问老爷是否现在接见?”
连州林老爷?
何义有些纳闷, 今年四月份小姐定亲宴时,林老爷才亲自来过贇州城一趟,眼下这不年不节的,怎么这个时候又派人来了。
他放下笔, “行了,你先出去。”
小厮“哦”了一声,顿了顿又说道:“何管家,外头那女人今天又来了,您看这事?”
何义一时头大,那堂少爷可真不是个东西,自己不露面,却常常指使这女人大着肚子三天两头往秦府跑。都是快要临产的人了,打不得骂不得。而且这女人胃口倒是越来越大,一撒起泼来,就没完没了。
“知道了,你先出去,我一会就来。”何义要是不去,这事就别想了局。更何况,今天又有客人来,要是那女人不罢手,要真闹起来秦府的面上也不好看。
何义急匆匆去了一趟外书房后,又急急忙忙赶去了门房。
前面几个门役正围在一起,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正叉着腰倚在门框上。
“何管家。”
“何管家。”几个人忙过来道。
何义点点头走了过去。
“哟!何大管家,你倒摆架子的很,我在这里等你半天了也没见你来。”说完那女人冷嗤一声,“连半个主子都不是,摆这架子给谁瞧呢!”
何义懒得和这女人计较,他上前问道:“你今儿又来做什么?前几天不是说好给了你钱就不来闹了吗?”
“你也说是前几天了,你算算,现在哪样东西不要花钱,不说旁的,就是路边卖的馒头一个都要四个钱了。你给的那些银子,是能用一辈子还是怎么着?何义,这秦家家大业大,别说十两几十两了,我就是伸手要个几百几千两,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何义听的七窍生烟,这秦家银子就是再多,那也不是能随便乱散的,这女人常常死皮赖脸的来秦家讨银子,还真当自己是秦家少奶奶了。
“我跟你说啊,要不是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我早就叫人轰你走了,你要再这样,我就真不客气了。”
秦老爷早就下令不许理会秦天望这两人,这秦天望出监牢后日子过的是一天不如一天,甚至都到了晚上一碗油灯都点不起的地步了,他何义看在以前的情份上,自己都不知道贴了多少银子在里面了,可是这两人一直没完没了,简直就成了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唉哟哟!你敢动我一下试试。”那女人一手托着肚子,一手差点就指到何义鼻子上来了,“你何义算是老几,啊,你还真把自己当秦家主子了,我告诉你,这秦家的家产,将来指不定都是我肚里这孩子的,俗话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怎么说我这肚子里的还是老秦家的人,一家子骨肉,我还不信老爷子就真狠心不管!哼,到时候,要是我们回了秦家,我看你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何义不由冷笑道:“以后有没有好果子吃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知道你现在一定没有好果子吃!来人,去拿棍子把这女人叉出去,以后,不要再给她近秦家大门一步!”
“是!”几个门役齐声应到。他们几个看着女人不顺眼,早就想赶人了。
这女人一听他们来真的,顿时跳起来尖叫道:“你,你们敢,我这孩子还是秦家人,你们,你们还敢反了天不成!”
“滚,再要站在这里,我们就要动手了。”一个小厮从门房里举起根棍子过来,“啪”的一声敲到地上,“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
那女人顿时吓的退了几步,“你们,你们且和我等着,我以后一定饶不了你们!”
那小厮也不怕她,刚一作势举高了棍子,就把她吓得转身就跑,“好,好,你们就给我等着,等着!”那女人说完也不顾上再嚣张了,她双手抱着肚子,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狼狈地下了台阶。
何义站在大门处,等人走远了,这才长叹一口气,摇摇头,转身进去了。
仲冬过后,月底又接连下了两场大雪,秦府几个园里积了几寸的厚雪。一大早,几个园役就开始忙着打扫积雪了。
不过因为下大雪,陈青醁这两天也没出去,她呆在南院,而院里的丫鬟各司其职,依然照前样伺候。
下午的时候,天色放晴,雪已止住。翠竹从外面进屋时正看见陈青醁在屋里到处翻找着什么东西。
“姑爷,”翠竹忙问道:“你在找什么?放着我来吧。”
陈青醁这几天闷在屋里,除了几个丫头外,平时连个说话闲聊的人都没有。
“我先前那些书籍哪去了?”陈青醁从柜中抽出一本薄薄的书,又丢下,“就那些厚点有些旧的。”
翠竹想了一下就想起来了,就那些翻开后里面都是些奇奇怪怪字的古书。
翠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这姑爷爱看这些难懂的书。“那些书都收在库房了,姑爷你若是现在要,我就给你去找来。”她先前收拾屋子时嫌那些书又旧摆着也笨重,所以就给收到大箱子里去了。
“算了。”陈青醁不过闲着无事,这么冷的天,出去一趟也不容易。
“嗯,还真是……”陈青醁左看右看看了一圈,要想找到件打发时间的事做还真不容易。
翠竹见她无聊,便含笑着说道:“姑爷,我刚刚就想和你说来着,今儿晚上老爷让你去前厅用饭。”说完后,她才又补充道:“小姐晚上也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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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擦黑的时候,秦府里里外外就已上灯了,晚饭就设在前院一个小厅。陈青醁到了的时候,秦大小姐就已经等在厅里了。
“姑爷来了。”
“姑爷来了。”
几个丫鬟见了她来,便忙请安道。
正在和老爷子说话的秦大小姐回过头来,她今天脸色好了许多,两人视线甫一交汇,秦玉甄便收回目光咬唇低下了头。自那回两人有过亲吻的事实后,每次见面,两人都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陈青醁平缓了下心情,走过去道:“秦老爷。”
秦仲崑伸伸手:“你坐,今天有人送了一腿新鲜的麂子肉来,咱们正好尝尝鲜。”
丫鬟们陆续摆上饭菜,那刚炖的肉汤才一摆上桌就鲜香四溢。
“来,咱们俩先喝一杯,自从那回出了事后,咱们就没在一起喝过酒了。”
秦老爷说道,语气间倒有几分感慨。
陈青醁看了一眼满桌珍馐,客气道:“多承秦老爷厚爱,晚生先敬您一杯。”
秦玉甄和她在下首对面坐着,陈青醁陪秦老爷喝完手里的酒,便抽空瞟了一眼对面的秦大小姐。
秦玉甄正拿着筷子细细品尝着一口米饭,她抬起头来,柳眉若黛秋水如丝,那目光落在陈青醁身上,就如一汪春水无声静流。
一旁秦老爷子开口说着:“这麂子肉果然不错,你们都来尝尝看。”
陈青醁只好偏过头笑笑,拿起了筷子。
这顿饭算是团圆饭,三个人难得这样坐在一起。吃到一半,秦玉甄想起了什么,她转头,吩咐了身后秋纭几句。
秋纭弯着腰,伸手接过一样东西后便慢慢走到了陈青醁的身边。
“姑爷。”
“姑爷……”
秋纭轻声叫了陈青醁两句,然后把那东西递到她手上。
陈青醁低头一看,原来是秦玉甄带在身上的一张软绸帕。
……
这是秦大小姐给她等会擦嘴用的。
64情意绵长
陈青醁伸手接过后放在手心里, 拿着筷子, 她便朝秦玉甄那边看了一眼。秦大小姐偏过头, 假装不知情伸手夹了一点子菜。
秦老爷关切地说道:“甄儿, 你身子刚好,这麂子肉炖的烂,你可以多吃一点。”
他言语殷殷, 一片老父心肠,自从秦玉甄病好了以后, 他心中一块石头总算放了下来,虽然眼角还残留了些憔悴, 但眉宇舒展, 神情也舒缓了不少。
“谢谢爹。”秦玉甄心中多少有些愧疚, “爹, 你也多吃点。”
秋纭舀了碗肉汤放在秦玉甄跟前,这父慈女孝, 席中气氛又温馨和睦,陈青醁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宽慰, 她收回目光,低头抿了一口酒。
这大冷的天气, 酒却是个好东西。陈青醁浅啜了一口后, 又忍不住喝了一口,她酒性一向不差,一杯暖胃两杯暖身,连饮几杯后, 对面的秦玉甄却忍不住了,她把筷子搁下,秋波一转,便向陈青醁望去,这酒小酌怡情,喝多了却伤身。
陈青醁见她一双眼睛盈盈盯着自己,便对着秦玉甄轻轻一笑,很是识趣地放下了杯子。
这两人情意绵长,一情一意往来顾盼间,倒把旁边的老爷子弄的很不自在。
三个人边吃边说些话,只是秦玉甄病情刚好,胃口总不是太好,不过吃了半碗饭菜一碗汤,便放了筷子。
秋纭端来了一盅温水,秦玉甄抬手拈指,沾水洗了手后,便静静陪在一边。
秦老爷不胜酒力,与陈青醁喝过两杯后便有些醉意了。
“甄儿,等会吃过饭,你来我书房一趟,爹有话和你说。”秦仲崑说道。
秦玉甄看了陈青醁一眼。
“知道了,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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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内外共有几间书房,其中外书房最大,一般时候那些铺子的大掌柜进府回事或是月底盘账都是进外书房。若是秦府有贵宾来访或是秦家fù_nǚ 谈事一般便在前院内书房。
两边廊檐下挂着整整齐齐的灯笼,秦玉甄从游廊下来,便见一个常在内书房当差的小厮迎了上来,“小姐,老爷已经在里面等了一会了。”
“嗯。”秦玉甄上了石阶,“等会叫人送姑爷回去。”跟在后头的秋纭忙跟上去。这书房又分内外两间,秦玉甄进门后绕过一座屏风,便见她爹正坐在桌旁。
“爹。”
秦仲崑点点头,让她坐下,这才开口道:“甄儿,前几天你林世伯派人来了这里一趟。”
秦玉甄不语,“……”
秦仲崑看了看她,从桌上拿起一封书信,“甄儿,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写的?”
这张信封就是秦府常用的那种楮纸,秦玉甄甚至都不用看也知道这是她的亲笔书缄。前些天连州来人的时候,她便猜到了。不过那时她还在病中,她爹也就没提。现在信都在这里了,fù_nǚ 两个不必明说,便都心知肚明了。
“这信是你林世伯叫人带给我的,玉甄……”秦仲崑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自古穷不跟富斗,富不和官斗。你爹我虽然不忌怕这些当官的,可也一向不愿与他们结怨结仇。前些年那王家父子想仗势压人,你爹我费了不少心思才把事情圜转了过来,那王知府虽然官位不大,但他好歹还是皇帝家的官。如果事情能够宛转,咱们就不必走到这一步……”
连州林老爷子和秦仲崑是几十年的至交,秦家一有事,林家必不会袖手旁观。林老爷子虽然退闲在家,手里无权无职,不过他门生众多,光在朝中做官的三四品大员便有好几个,这次参奏王家父子的几个监察御史便正是林老爷子的几个门生。
“父亲。”秦玉甄黯然神伤,“那王恩心狠手辣,要不是老天保佑,我现在大概连人都见不着了。”
“如今王家父子还在派人四处追捕她,我若不救她,难道是要眼睁睁看着她再次入狱不成?”
秦仲崑见女儿伤心,便放缓语气道:“这事我也一直在想办法,本来,我是想商议一个万全的打算,那王知府在任上不过一年半载罢了……”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事情到了这一步,说什么也没必要了。
“也罢,你既然早有了打算,我也不再多说了。”
对于女儿,秦仲崑总是慈和怜爱的,况且牵扯到这儿女情长之事,他一个做父亲的,也实难做的了主。
“听说那周呈要升任本州知府,指日就要开印,他做了主事老爷,这事就好办了许多。”
秦仲崑道:“甄儿,你们二人毕竟还没正式拜堂成亲,这样下去总不是正礼,再等几天,我就叫人去周府,想来,我秦仲崑的薄面,他周呈多少还是会看的。”
那周呈是营官出身,在此之前曾得过秦家不少好处,只要老爷子托情,那姓周的肯定会卖这个面子。
“爹,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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