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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卖货娘子 (11)

  小姐难嫁

陈青醁见她不再往下说, 也放下了心——再说下去,这大小姐不定会真生起气来。


今天正好是十五,大约再等一会,徐嫂那小儿子水生就要回来了。徐嫂的儿子今年刚进学,平时在夫子家住着,只逢五逢十回来家里一趟。


陈青醁吃过早饭不久,那水生果然噔噔噔从外面跑进院里来了。


“娘,娘!姑姑,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这孩子,一回来就吵吵嚷嚷。”徐嫂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走出了门外。


“……你这小子,去哪里滚的一身的泥,还不去井边洗洗去。”


秦玉甄坐在藤椅上,转过头似笑非笑看向陈青醁:“姑姑?”


“咳,那小孩总觉得我像他小时候见过的姑姑,所以就叫习惯了。瞧瞧,我运气好,白拣了个侄子,说不定将来我死了以后,还指望着他来顶我上坟山呢。”


秦玉甄一下不悦道:“青醁,你说什么呢……”


陈青醁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笑笑解释:“你看,那么长远的事,我就杞人忧天了。”


见秦玉甄还是不高兴,她便伸出手牵住她的手,“玩话呢,你也当真。”


“……”


“玉甄?”


“姑姑,姑姑!”徐嫂的儿子从后院噔噔噔跑了过来。这个叫水生的孩子今年七岁,长的虎头虎脑圆胖憨拙,他刚一进屋,就扑到了陈青醁跟前。


“姑姑,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在家在帮人算命呢!”


说完就瞥见了秦玉甄,他连忙躲在了陈青醁身后,然后怯生生的探出头来。


陈青醁摸摸他的脑袋,“姑姑有事,你先去屋里去。等会姑姑就来找你玩。”


“哦,知道了。”小孩子很听话,应了一声就蹦蹦跳跳走开了。


“……我命硬,哪能那么容易死,老天有眼,我虽非好人,但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老天爷总不能让我英年早逝不是。”陈青醁道。


只是秦大小姐心里,有些事怕是她永远的痛了。


“那你以后别再说这些了。”


“好,听你的。”


陈青醁扬起眉,“玉甄,你看这天气多好,这京城里,好玩的地方多,等过两天咱们就去外头逛逛,好不好?”


秦大小姐这才乐意了。


院里有了个调皮的小孩,里里外外热闹了不少。中午,大家烧火打水,煮饭熬汤。吃过饭,大家又闲聊些话,日子就这样又过去了一天。


这几天陈青醁和秦玉甄白天同进同出,晚上夜夜同眠,花前月下,两人形影不离,难分难舍。


暮春的天气,后院水井边那些海棠花开的正盛,但外面已是千层锦绣花开花落,这个时候,要出去踏春是晚了点,不过出去到处走走倒也很好。这天晌午过后,陈青醁去东屋和徐嫂打声招呼后便和秦玉甄出门了。


这京城和江南那边不同,这天子脚下自古以来便是天下最森严的地儿,除了宫城里的玉殿琼楼,京城里的房屋高大节次鳞比,天下承平日久,城中三百六十行买卖兴旺发达,那些坊巷市井,酒楼歌馆日日夜夜热闹非凡。


陈青醁自小生活在这里,对这些早已见怪不怪,不过秦玉甄初到此间,什么都看的新奇。先前刚进京城时,她因为急着找陈青醁,重重叠叠都是乱心,哪有心思来看这些。不过今天不同,她的心情是格外的好。


“青醁,那儿是哪里?”


“哦,那是通政司衙门,从这边街角拐过去,就是本朝的大将军府了。”


“那边呢?”


“那边,那边是户部尚书大人的府上,听说这尚书大人还是庚辰年间的状元……”


这儿过路的人多,陈青醁一边说一边垂下手,自秦玉甄的手腕缓缓滑下,然后一点一点贴上她的手掌,然后与她十指交缠。她动作轻柔细致从容不迫,那种娴雅之态,实在难以言传。


“……出了这条街奔南,再往西二三里就是宫城了,咱们的皇帝皇后娘娘都住在里面……”


秦玉甄转过头看着一脸恬淡静和的陈青醁,然后垂下目光,看着她那修长白皙的手指缠着自己的手,一股温软的情愫顿时攀上了她的心间,然后落在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诶,玉甄,你看,那边还有玩杂耍的,啧啧,飞钱吞刀、吐火跃圈,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秦玉甄的眼中缱绻温柔。


“随你。”


什么都随你,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秦玉甄这一世,除了她陈青醁,还能再随谁?


有人相伴的时候,时间就过的格外快,一直到下午申时过后,两人才流连忘返一路回到了院中。


院子里,徐嫂正拿着笤帚在洒扫,一看到她们进来,便赶紧直起身说道:“秦小姐,你们可回来了……刚刚有个丫头来问,问她家小姐是和姑爷是不是住在这里?我开始想了一下,咱们院里都是女眷,哪有什么姑爷的。于是就说没有打发她走了,可回头我又想了想,她明明说的是秦小姐,我想着怕是不是问的就是秦小姐你了。”


看来是秋纭那丫头了。


秦玉甄望着身边的陈青醁,这几天两人光卿卿我我,倒把这些人忘了。


90糊涂东西,你们一个个的不叫人还等什么呢!”


“……秦小姐, 你看看, 他们是不是你们家里头的人?”


可不正巧是了。


秦玉甄和陈青醁对视一眼, 道:“应该是, 不过这天色也晚了,什么事等明天再说。”这里少说离城南那边也有八九里路,等走到那里, 天都黑了。


今晚早睡,明早早起。秦大小姐来这儿也好几天了, 那些人都在客栈里等着,想来明天怎么着也该去客栈一趟了。


一宵过去, 早上辰时二刻的时候, 陈青醁便醒过来了。她睁眼睛看了看窗外, 外面虽然静谧, 但早已是晨曦载耀,满窗霞光了。


这会儿秦玉甄偎在她身边安静地沉睡着, 臻首蛾眉,一头秀发还凌乱的散在外露的香肩上。陈青醁伸手给她盖上了层薄被, 然后轻手轻脚下了床。


再有半个月就要进入五月了,虽然前些日子还有有过一阵倒春寒, 但过了那个节气, 倒也渐渐有了些炎意。陈青醁下床开箱子找衣服,她那只受伤的手不太好使用,兜兜转转找了好半天,才找齐了衣冠鞋带。


许是身边没了人, 秦玉甄便睡的不安稳起来,这里陈青醁才换上一件月白中衣,她便悠悠转醒了。


秦玉甄春睡初醒,一双慵懒的眼睛慢慢望了过来。


“……青醁。”


“时候还早,你再睡一会,也不耽误事。”


陈青醁披上那件云过天青色白沿边的外衣,腰上松松地用衣带束着,“等会我去后院打点水,洗漱完,咱们就出门。”


此时她穿着这身衣裳,中衣领口里锁骨微露,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站在那里,显得又干净又俊俏。


秦大小姐躺在床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那地儿虽不远,但街上人多,到时候,我会先去叫辆马车……”说话间,陈青醁偶尔偏了偏头,那双眼睛一看过来,便灿然生光。


秦玉甄起身下了床,她一步一步袅袅婷婷走到陈青醁身边,“你急什么。”说着伸手撩开她腰上的衣带,又重新打了一个结替她系好,“人都在这京城里头住着,又飞不走,哪里就急于这一时了。”


陈青醁看着她,酒窝儿一动,“我这不是怕秋纭丫头着急么。”


秦玉甄抬头嗔了她一眼,“看把你乖的,偏就记挂着别人去了。”


两人离得近,陈青醁把她的手温柔地握在手心里。


“这话你也信的真,那岂不是太冤枉人了。况且,我心里只有谁,只怕你秦大小姐最清楚了。”


秦玉甄抿着唇,陈青醁那白皙的手指细长有力,她一双纤手缩都没处缩。


“一大早的说这些,嘴上也不知是不是吃了蜜糖……”


“那简单,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讨厌……”


两人一大早就浓情蜜意,千般做弄万般恩爱,磨磨蹭蹭半个多时辰才换好了衣裳,洗漱完,便一同出门。


东屋的徐嫂在门里见了她们,便好奇地问:“唷,陈姑娘,你这会儿是出去给人算命还是看风水?秦小姐,你,你也去?”


秦玉甄笑意盈盈。


“徐嫂,我们出去有点事,中午你就别留饭了。”陈青醁牵了秦玉甄的手,“走吧,马车在外面等着呢。”


“哦哦,成,那,你们晚上早点回来。”


**************************


这儿离南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自出街面后马车向南行了三四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也走了一炷香时间才到。


这里是城南最大的客栈,临街上下共两层,萧墙粉壁,窗上镂空雕刻着花鸟瑞兽图案,正堂里清一色的红木八仙桌,连梁上也吊着彩灯、一派奢华气象。


陈青醁下了马车,转身扶了秦玉甄下来。


门口一个眼尖的伙计忙上前来。


“哟,原来是秦小姐回来了。”伙计满脸堆笑一连说了好几个请字,“秦小姐你慢着点走。”


此时楼下的大堂里已坐了一些人。陈青醁跟在后面,上了楼。


楼上一个舒适的上房里,秋纭刚倒了杯茶坐下,一见两人进来,便惊喜地一下站了起来,“小,小姐,姑爷,你们来了。”


秦玉甄看着秋纭一张瘦伶伶的脸,问道:“看你,都瘦成这样了,身上可好些了?”


秋纭:“这两天好多了……姑爷,你也坐,我去倒茶。”算起来她已几年没见着陈青醁了,这乍一见,还有些拘束。


陈青醁拦住了她,“别忙了,我不口渴。”


秋纭缩回了手站在一边,又等了好一会,她才开口说道:“小姐,其实……其实有件事我要和你说。”


秦玉甄问:“你昨天去找我,就是有事和我说?”


秋纭点点头,她看了一眼陈青醁,说道:“小姐,老爷已经派了齐管事来京城了,说是,说是叫咱们即刻就回去。”


秦玉甄怔了一下,“……他们几时来的?”


“嗯,前儿到的,小姐你这回擅自来京城,老爷很是生气,当时一接到信,老爷就让齐管事动身了。”秋纭姑如实回道。


这该来的,早晚会来。


秦玉甄抬头看向陈青醁,好一会才镇静道:“他们现在在哪?让他们来见我。”


“是。”


秋纭出去后,屋内陷入了沉静,陈青醁垂着眼眸,没有说一句话。


不一会,那齐管事就急匆匆赶来了,身后还跟着秦家几个常送差跑信的小厮。


齐管事一进门,就激动道:“小姐!哎呀,小姐,苍天不负有心人,我们总算是找着你了。”


“小姐,你在京城还好吧?在家千日好,出门万般难,这万水千山的可真不容易。”


“……小姐,小姐?”


秦玉甄冷着一张脸,“齐管事,你也是当差当老了的人,怎么?见了人,连句话都不用招呼了?”


齐管事啊啊两声,这才假意反应了过来,“瞧我这眼神,一见了小姐你,就把姑爷忘记了……姑爷恕罪,恕罪。”齐管事讪笑了几声,又转头叫那些小厮,“糊涂东西,你们一个个的不叫人还等什么呢!”


那几个人于是忙出声喊道:“……姑爷。”


“姑爷!”


秦老爷不认她是公认的事实,秦府上上下下又有谁不知道。这声‘姑爷’,她陈青醁可当担不起。


她站了起来,“玉甄,你们先谈事,我先去楼下等着……一会,咱们一起吃早饭。”


91回江南


那个齐管事一直看着陈青醁出门下了楼去, 这才收回了目光。


“齐管事……”秦玉甄语气有些不善, “有些事, 该你管的你就管, 不该你管的,最好先清楚自己的身份。”


“是是,小姐说的是, 我,我也糊涂了, 凡事总得求小姐教训才是。”齐管事很识相,他在秦府也当差当了多年, 再怎么也不可能没个眼色。


秦玉甄冷言冷语:“你这次来京城倒挺快, 我前脚刚来, 你后脚跟着就到了。”


齐管事不知道这是好话还是歹话, “来京城这事是老爷吩咐的,我一个做下人的总得辛苦这一趟。当时, 当时老爷一收到林老爷的信,一夜连什么都不顾了, 立马就派了我们来,这不, 我们一路快马加鞭就赶来京城了。”


秦玉甄把眼睛横了过来, “不就说你是个有能耐会办事的么。”


“小姐过奖,过奖。嗯,来的时候,老爷还说了, 不管什么缘故,你一个姑娘家一个人这么久在外面总归不好,说无论如何,也该要回去了。”


……


“小姐,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你来京城也有好些天了,不单老爷为你担心,就是安嬷嬷她老人家一天到晚都要念叨你几回。要是没有别的事,不如咱们明天就启程回去,早回早好,也免得大家担忧。”


“齐管事,你一路也辛苦了,今儿还早,你先去歇着。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秦玉甄说完,便起身款款下了楼。


楼下宽敞明亮,一些闲散的人三三两两吃着早饭。靠窗边一张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些碟子小碗,除了清粥小菜,里面一样一样盛着各种吃食。陈青醁正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面前放着的一杯热茶还冒着腾腾热气。


秦玉甄绕过一扇屏风走过去,“怎么?还不饿,都没动筷子。”


听到声音的陈青醁转过身,脸上一笑,便露出浅浅一对梨涡,“怎么不饿,这不正等你呢。”


秦玉甄在她对面坐下,看了她一眼,这才垂下眼眸,拿起手边的筷子。


“嗯,这个不错,甜。”陈青醁夹起一个圆子,“你尝尝。”


秦玉甄看着碗里的那个圆子。


“青醁……”


秦玉甄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两个都是聪明人,有些事就是不提,各个心里也都明明白白。


“……这圆子我以前看别人做过。”陈青醁说着:“先呢,用糯米细细磨成粉,里面拌点粳米粉和茯苓,上屉蒸熟,然后晾凉后捏成小团子,放点桂花糖,再用油慢慢炙,像团子这样半黄的时候最好,又脆又香……”


秦玉甄抬起头,眼睛定定地看着她,“青醁,若是我回江南……?”


话一出口,万般滋味便涌上了她的心头,多情自古伤离别,还未分离,便已思念。


陈青醁一如既往的淡然,她看着眼前的茶杯,说了声:“也好。”


“……这两天正好有船南下,旱路劳顿,要是走水路,顺风顺水,不出一个月,估计就能到浙江境内……”


“陈青醁!”


这人这样淡定,说的这样云淡风轻,轻飘飘的几句话一下伤到了秦玉甄。


“青醁,三年了,咱们才在一起几天?将来怎么样,你难道一点都没想过?”秦玉甄心里只觉得难过。


“玉甄,你父亲都派人追到京城来了,你说,我这里该怎么办?他是你父亲,就算我跟他见了面,我又能有多大胆子同他顶撞?别说三年,说不定再有三五年也不能熬的过。”


陈青醁撇开目光,她这话说的有情理,老爷子不认可,这事根本就行不通。


满桌的东西,两人都没再动一筷子。接下来将面临着什么,两人心里都很清楚。这世道,为人好处多磨,她们这就像一对苦命的鸳鸯,才好了几天,便又要面临分别了。


晌午的时候,秦大小姐依旧跟着陈青醁回到了两人住处。她没有说什么时候走,陈青醁也没有问。


一切好像如常,但又有哪里不一样,每当剩了两人独处,秦玉甄就恨不能一步也不离开陈青醁,她好似天天守着她还看不够,只想时时刻刻缠着她。


夜晚的四周静谧安宁,淡淡的灯光下,秦玉甄半裸的衣衫落到了床上,露出修长的脖颈和背脊,挺起的被陈青醁一双手揉挤着,她不由自主地仰起头情迷意乱,弦音涟漪,两人一次又一次的欢爱,一次又一次的不舍。


十九日这天早上的时候,日头出来的晚一些,因为隔夜下过一场大雨,地上还有些湿湿漉漉。秦玉甄起床时并没有看到陈青醁在屋里。她下了床,对镜理妆。


时间一点点过去,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哎呀,陈姑娘,你倒早,出去一趟又回来了。”


陈青醁的声音:“徐嫂早,要出去呢?”


“可不是,这时候街市上有新鲜刚上来的鱼鲜,我趁早去瞧瞧有没有几条肥鲤鱼。”


……


在屋里的秦玉甄早已梳妆打扮好,就穿了自己身上一身衣裳裙子,余下的,她什么东西都没收拾。


陈青醁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推开了门。


“玉甄,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


秦玉甄幽幽的看着她,“一大早你去那里了?”


陈青醁对她淡淡笑了一下,弯下腰换下了鞋,“没去哪,就随便转了转。”


秦玉甄没有再问,她走过去,从背后抱住陈青醁的腰,然后把脸搁在她背上,“你知不知道……今天,我就要回去了。”


陈青醁顿了一下,点点头,“猜到了。”


秦玉甄一下子红了眼眶,“青醁,以后,我们又怎么相见。”她伏在陈青醁的背上,哀哀欲绝地流下了眼泪,那满面泪痕似梨花带雨,“青醁,我怕你偶尔会忘记我。”


陈青醁眯着眼,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不舍和心疼。


“不会,我会时时记着你。”


……


不到巳时,秦府的十来个人就收拾好了行。两驾软顶马车,十几匹安了鞍子扣了肚带的高头大马就已停在了院墙外。


秦大小姐出门的时候,眼中尚有泪痕。陈青醁送了她出来,等在马车旁边的秋纭赶紧过来打扶手。


分别在即,陈青醁见秦玉甄伤怀,又亲自送了十里路程。


不过,送人这事,彼此终会有一别。秦大小姐再徘徊眷念,回顾不止也没用。


“小姐,小姐……咱们走吧。”秋纭几次三番出声劝着。


陈青醁一脸冷静,等到秦大小姐依依不舍以目送情到远远看不见了之后,她才回身返回了城中。


三千里流水长江,三千里长空明月。也许一时的错过,就可能是一生的错过。


秦府一行人出了城门,沿着驿道一路南行,这万水千山的路程,怕是要走上两个多月。


日头渐渐偏西的时候,秦府一行人终于在一处驿站停了下来。风尘仆仆赶了一天的路,一个个疲累的不行,一众人早早吃过了晚饭,便收拾东西进去歇下了。


……


入夜,驿站里来了一个独行的客人,来人头戴一顶竹笠,一身的简单装束,骑着匹青骢马。


驿站里一个打杂的伙计上前道:“这位兄弟,不好意思,今儿人多,房间都住满了,现在这儿连个落脚地都没有了,你看……”


“不忙。”来人一个翻身下马,然后慢条斯理掏出一锭银子,“这么晚了,还请通融通融。”


那伙计一见银子,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好说好说,你等着,我这就去后面给你腾个房。”


92(修)天下太平


五月的江南正值梅雨季节, 连绵多雨, 正所谓:“雨打黄梅头, 四十五日无日头”。那雨下下停停, 停停下下,整整一个来月云雨不歇,真就没晴过几天。


一直到了六月下旬后, 天气放晴,天地间也显得开明起来。


这天晌午后, 秦府门房几个小厮正无事闲聊着。说了一阵,便有人起身喊道:“老爷回来了。”


几个小厮忙出了门房迎上去, “老爷, 您回来了。”


刚刚应酬回来的秦仲崑有些疲惫, 他点了点头, 迈着方步往前走了几步后问:“小姐今天儿有信回了么?”


一个小厮回道:“老爷,还没呢, 不过算着时间,小姐她们应该过奉州了, 少则三天,多则四五天应该就回来了, 老爷不必担心。”


这几天天气晴朗, 日暖风和。秦仲崑秦老爷从正门进了前院正房。


“阿升,过来。”


这个在前院当差的小厮忙跑过来,“老爷,什么事?”


“今天大夫来过了没有?”


“早上来过了一趟, 不过小少爷还吃着先前几贴药,左右咳嗽的少了,大夫也没另开药,小少爷吃过中饭后,这会也睡下了。”


“也好,叫那些丫头们婆子好生带着就是,安嬷嬷那里,就叫她少操些心吧。”


“知道了,老爷。”


“走,咱们先去园子里看看。”这个时候,秦仲崑照例要去园子里瞧瞧他养的那些雀鸟。


园子不大,进门后有条穿廊通向里面,园中亭台轩榭,柳绿花红,倒也清雅干净。


给笼子的鸟儿喂食喂水,等转过一座小石山,没想到前面那个亭子旁竟赫然站着一个人。


跟在后面的阿升心里一突,青天白日的,怎么会有外人进来这园子?


秦仲崑也看到了那人,他眼睛一眯,一张老脸不由就沉了下来。


阿升伸手揉了揉眼,这才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这不是姑爷么?


“阿升,去,去叫那些护院过来。”


“啊?”


“叫你去就去,叫他们先在门外等着!”


“……是,是,老爷。”


亭子外,等候着的陈青醁上前两步,拱手作了一个揖,“叨扰了,还请秦老爷恕罪,我如今只能来这里求见您一面了。”


秦仲崑咬着牙深呼了一口气,道:“你本事倒不小,这秦家,你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陈青醁垂下手,“秦老爷,这话言重了,要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这样冒昧翻进秦府见您。”


“见我?”秦仲崑忍着气道:“你不来见我,我倒可以多活几年。”


“秦老爷,这些年都事未可定,不如,咱们今天把事情都说清,我这次来,不过是想赶在玉甄回来之前和你把事情都解决好,因为,我不想再看见她为难。”


“说清?姓陈的,只要你不来缠着甄儿,那就天下无事了……这几年又过去多久了,我已不想再多听你说什么了,趁着那些人还没来,你现在就走,我就当你没来过。否则,今天就算你是哪吒太子,也难逃出我秦家去!”


陈青醁静静站在那里,有风吹过,吹得亭外几丛竹子飒飒作响。


“秦老爷,人心都是肉长的,都这么多年了,你以为是为难我,其实你是在让玉甄两处为难,玉甄是您的女儿,她是什么性子,你该比我更清楚。”


“姓陈的,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无非就是想着,甄儿这几年再不嫁人,就是一直等着你,这次你来了,在我面前花言巧语几句就能够得到她。”


“……”


“呵,也是,我秦仲崑一向不是那迂腐之人,要做我的女婿,只要人品好,不管做的是哪个行当的,我都可以接受。可是,偏生你什么都好,却不是真正男儿身,不管你再好,你也配不上她!虚凰假凤!瞒的了天,瞒的了地么!你不要自以为爱她之心,实则坑害她而不自知!”


“秦老爷。”陈青醁道:“我和玉甄情真意切,谁也不会坑害谁,一日夫妻百日恩,要是不真,那就天打雷劈。”


“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的!”秦仲崑冷冷道:“我可没有工夫再同你讲话,反正,你今天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索性,我就给你一个一不做二不休,从此,一了百了吧!来人,来人!”


秦仲崑话音一落,从那穿廊里叮叮咣咣就涌进几个带刀护院。


“老爷!”


秦仲崑冷声对着陈青醁说道:“你若是不来,甄儿将来还总有指望,如今你一定要非她不可,那就别怪我不容你了。”


陈青醁还没听完,就听秦仲崑一声喝打,有几个护院立马提刀奔了过来,一句‘得罪’后,紧跟着刀剑出鞘,那刀划过几道银光后直接就朝她劈了过来。


好在陈青醁反应极快,她一个回身险险躲开了那刀。那四个人抢上来,个个招式刁悍凌厉,其中一人惯使一把大滚刀,铿锵几声下,几次都差点就伤到了陈青醁。


周围白刃横飞,穿梭在的刀光中的陈青醁上下躲避,趁着一个机会,一个鹞子翻身,拧过一人手掌后夺刀在手。


这种刀陈青醁自小就耍的精熟,一刀在手后,她一抖手腕,那把长刀迎面一晃,就势一下又快又准朝一人耳根上劈过去,风声鹤唳,惊得那人胆寒心碎,手一抖,连刀带鞘都丢到地上去了。


陈青醁紧跟着一个回手,锋利的刀尖不偏不倚抵在了冲她而来的一人心口上,慌得那人忙举手喊道:“饶命饶命,姑爷饶命!”


余下几人显然被陈青醁这番气势镇住了,一个个拿着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陈青醁虽然混迹江湖多年,却从来没想过诈害他人……”


“……秦老爷,你为何要这样咄咄相逼。”


陈青醁声音悲凉,人心难忖,她没想到秦老爷真想要了她的性命。


“终生大事,一生至一死。既然都到这一步了,那还有什么能再挽回的。”


对于秦老爷,她陈青醁却不能真将他怎么样。说到这,她把手一松,那刀便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很好!”秦仲崑脸上阴晴不定,他看了看那几个护院,转头吩咐道:“阿升,去找何管家,立马给我拿十万两银票过来。”


“……哼,说什么两人相爱之心,人活一世,富与贵才是人之欲。姓陈的,我秦仲崑说到做到,整十万两银子,我都给你,只要你以后不再在甄儿面前出现,你拿了这些钱,足够你这一辈子荣华富贵。”


陈青醁摇摇头,“不必忙了。那银子,你还是留着吧。”


“你!”


陈青醁眉眼间有些疲惫,“我和玉甄相爱几年,甜的少,苦的多。那些往事,现在还一点一滴淌在我心头流血。你先前说我是不是非她不可……是,我陈青醁这一辈子,是非她秦玉甄不可。这一世,我什么都不怕,最怕的,就是怕配不上她对我的好。”


“……秦老爷,如果你真的这样恨我。那你现在便杀了我吧。你放心,我无亲无故独自一人,这次来江南,就连玉甄也是一点不知情的。你杀了我,悄无声息的,从此以后,或许,就天下太平了。”


************************************


六月底,天气已渐渐炎热,平静的翠河上无风无雨。河岸两边上,一些树根盘着地角。一些船家正好把绳子栓在树根上,船上有几个妇人,正坐在船头补着渔网。


“诶诶,你们瞧,这大早上的,那边就过来了一艘大船。”


“我瞧瞧。”一个渔婆子张望道:“还真是呢,也不知道是谁家来的船,看样子是从北边那边来的。”


……


第 93 章


河上那船就缓缓靠岸后, 几个艄手跳下船系好了缆绳, 陆陆续续的, 就有一行人下船登岸。


这边一个渔婆子伸长脖子向着那边瞧, “喂,他婶,你瞧瞧, 那几个看着像秦家的人。”


“是么?我看看……还真是,这会下来的不就是秦家大小姐么?嗐, 听人说,她去连州城奔丧的, 怎么一去就去了这么久?”


另外一个呵了一声, “什么奔丧, 这秦小姐那是上京会情郎去了。”


“啊?这可怎么说?”


“千真万确, 我那四嫂娘家的外甥子就在秦府里做事,别人不知道, 我可晓得的很,瞧, 你们看到那个穿褐色绸子衫的男人没有,秦家的管事, 就是专门上京城接秦大小姐回来的。”


“嚯, 敢情这秦小姐还惦记着那个小白脸啊。”


“可不是怎么的,要是心里不想,那还至于等到现在都不肯嫁人。”


……


秦大小姐重回故里,去时冰雪消融, 归来时盛夏已经到来。


“终于到了,咱们可算回来了!”秦府几个下人纷纷道。


“小姐,小心点脚下。”


这里的草木岩石一如既往,秦玉甄脚下微抬,一时之间,竟有几分恍惚。她抬起头,一双眼睛如秋潭笼雾,看着这熟悉的地方,不知为什么,她的心突然就空了一块,空的让人心慌。


“小姐……”


“……小姐?”


秋纭连喊了两句后,秦玉甄这才收回目光,轻声道:“走吧。”


秦府。


一个丫鬟正急匆匆赶去东院,院里几个丫头忙里忙外洒扫院子。卉儿正拿着一把掸子追着一只上房的猫儿骂:“还不下来,看你不下来,等会我就把你那身毛都给薅光去……”


来的那个丫鬟进了院门,一边拿手遮着头上的太阳,一边喊道:“卉儿,卉儿!”


“谁啊?什么事?”


丫鬟喊道:“卉儿,还不快去,小姐已经回来了。”


“啊!啊!小姐回来了!”


听到消息的卉儿激动的一把丢掉了掸子,“快快快,快和我去看看。”


秦府今天仿佛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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